首页 -> 2004年第1期

苏大年破案

作者:凌鼎年




   苏大年自小就有表演欲望,也有表演的天赋,自从五年前跟随一个草台班子走后,再没回过家乡七丫村。这五年来,他随着草台班走乡跑村,倒也能混口饭吃。
  这次草台班子到邻镇演出,他请了假回来看看,言明最多住两个晚上。
  苏大年还未进村,就听得有人在唱宣卷,奏哀乐。进村一看,是隔壁阿呆家。阿呆是从小和他光屁股玩到大的伙伴,因为喜欢捧本书读,村里人叫他书呆子,后来干脆喊他阿呆。阿呆其实一点也不呆,只是老实罢了。
  儿时的伙伴正值青年,怎么会驾鹤西去呢?
  回家一问,更让他吃惊得不敢相信的是:阿呆竟然是上吊自杀的!更让苏大年吃惊的还在后头呢,这阿呆是因为调戏妇友,没脸见人了才上吊自杀的。
  这会是真的?苏大年实在难以相信,在他记忆里,阿呆是最善良最老实的一个男人,连说到女人都会脸红,他怎么可能调戏妇女呢?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呀。然而,村里不少人是亲眼目睹这件事的,连苏大年的老娘也见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苏大年汇拢了打听到的消息,大概情况是这样的:前几天,阿呆的女人红姑回娘家去了,阿呆一个人在家,正好有一个路过阿呆家的女子向阿呆讨杯水喝,阿呆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一时欲火中烧,欲行非礼,女子不从,阿呆欲霸王硬上弓,结果那女人逃了出来,逃出来时还大喊大叫,邻居都见到了这女子,只见她衣衫不整,一只乳房都露在了外面。她一见村里人来了,哭得十分伤心,她说她也是良家妇女,没想到阿呆这读书人枉读圣贤诗书,却人面兽心,色狼一只……
  也是巧,正好此时红姑回来,红姑一见这场面,气得粉脸紫胀,不容阿呆分辩,上前就是几个耳刮子,打得阿呆眼前金星直冒。
  乡亲们亲眼目睹红姑拿了一锭银子给那衣衫不整的女人,请她多多宽谅她的男人,不要再告官追究了。
  那女人拿了银子后,还气呼呼地说:“你倒蛮通情达理,可你家男人太不要脸了,差点毁了我一生的清白。”
  当天晚上,就传来了红姑的哭声,没想到阿呆上吊死了。看来是阿呆觉得这次脸丢大了,没脸见乡亲们了,,一时花心,铸成大错,悔也晚了。
  虽说乡亲们讲得有鼻子有眼,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清清楚楚,但苏大年总有点不信。
  他去了红姑家吊唁。
  这红姑是他头一次见到,她长相虽一般,不过挺丰满,红姑一见有人来祭奠,少不得又哭开了。苏大年听哭声,觉得她像在演戏,哭声虽响,全无感情色彩在内。他瞥了一眼红姑,只见她拉腔拉调地唱山歌似的,半滴眼泪也没有,哪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
  苏大年叩了三个头,点了一炷香后,把一锭银子交给红姑。他告诉红姑,自己与阿呆是一起长大的,并希望红姑节哀。红姑也不推让,接过银子就往衣服里放。这一放,苏大年发现红姑的白孝衣里面竟然穿着一件红绸夹袄。这太不合规矩了,按乡里风俗,家里死了人,五七之内是绝对不能穿红戴绿的,何况红姑死的是自己的男人,才刚死了两天。
  苏大年不动声色,他对红姑说:你昨晚肯定守了一夜灵,也怪累的,今晚我来守灵吧,谁叫我撞上了呢?
  苏大年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哪想到红姑顺水推舟答应了。
  等红姑及唱宣卷的、奏哀乐的道士班子都走后,苏大年掀开了阿呆脸上蒙着的白布,他细察了那条绳痕,发现不对:第一,那绳痕不是胫部向上的,而是横着向后的,似乎力量来自背后,且绳痕不是一条勒到底,而是有数条,显然勒时阿呆挣扎过。
  苏大年这五年来演过多出戏,也听过老人说古,什么狄仁杰断案,包公断案,多少也知道一点断案知识。由此判断,阿呆之死有些蹊跷。根据戏文情节推断,十有八九是这红姑红杏出墙,有了奸情,说不定奸夫奸妇合谋杀人呢。
  苏大年闯荡了江湖几年,有了些社会经验,他如啥事没有一般,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家。
  第三天晚上,照例是红姑守灵,半夜时分,她早打盹睡着了。突然,一阵阴风,把蜡烛吹灭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红姑,红姑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要陪我到阎王爷前说清楚……”
  红姑猛地惊醒了,没想到蜡烛全熄了,借着淡淡的月光,她见阿呆炸尸了,向前并伸着双手,一跳一跳地跳过来,嘴里仍在阴森森地问:“谁指使你害我的?不说清,我立马拘你命去!”
  红姑作贼心虚,当场就吓坏了,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牙齿打着颤说:“阿呆夫君,不是我的主意,全是木匠李的歪点子,你找他算账吧,求求你,别找我,那天那个女人也是木匠李花钱雇来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你是知道的,是木匠李下的手,我可没勒你。”
  “写下来,我好到阎王爷那儿交账,要不,我就逮你去。”阿呆慢声慢气地说。
  按着阿呆的指令,红姑点亮了一支蜡烛,取过祭桌上的纸笔写了起来,写完,又按阿呆说的,盖了指印。
  阿呆拿了红姑写下的东西竟一跳一跳向门外跳去,红姑吓得惨叫一声,逃回了房里。
  中午时分,衙役到七丫村拘捕了红姑与木匠李。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两人均被判了秋后斩立决。
  乡亲们都说是官大老爷明察秋毫,发生在小小七丫村的命案,也能调查得清清楚楚。
  苏大年不声不响地早回了他的草台班子,依然演着他的戏,只是他对戏文更为钻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