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谋杀
作者：安云儿
一
市区向东不远，有个天然积水湖。湖水不深，面积不大。湖边布满了各种树木和杂草，周围的人又老往这里倾倒垃圾。因此，湖边空气污秽，环境非常差，一般人没事时，很少到这里来。
退休职工老王第一回来这里，就遇上了件意外之事。
老王近来迷上了钓鱼，但他的技术太差，常被一些钓鱼的同伙嘲笑，说他只会弄花、陪老婆。同伴的话使老王感到很丢面子。一天，老王偶然路过湖边，竟见湖里有几条鱼儿上下跳跃，打着水花，样子非常诱人。老王想起了被同伴嘲笑的事，心里一动，决定到这湖边学习钓鱼技术，等技术练好了再同他们比试。但他钓了一天，水面上的浮子都没有动一下，竟然没有一条鱼来咬钩。老王感到很沮丧，腹中也有些饥饿。
老王拿起鱼竿，开始收线，没想到那抛在水中的鱼线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怎么也拉不起来。老王又使了使劲，还是不行，鱼钩在水底依然纹丝不动。老王有些诧异，四下看了看，见旁边有一截树枝，就拿过来扎到水中去挑鱼线。
终于，那湖底的东西露出水面，被他拉了上来，却是一个捆绑结实的塑料编织袋。袋口扎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老王用脚踢了一下，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他摘下鱼钩，解开塑料编织袋的口，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他用力一拉，袋子里忽然露出一只纤细而苍白的女人的手来。老王被吓了一跳，看着塑料袋，一时目瞪口呆。
老王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老王又大着胆子，弄开了塑料袋口，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从里面完全暴露了出来。那姣好的面容上，一对大眼睛惊恐而怨恨地瞪着自己。
老王一下子扔掉树枝，连那些渔具也顾不上了，转身气喘吁吁地就往回跑。他找到一个公用电话，立刻就报了警。
市公安局刑侦处吴队长很快就带着助手刘天东和丁丽赶来了。他们和已先期到达湖畔的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对现场进行了认真地勘察。
死者看起来还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由于长时间在水中浸泡，她浑身有如发涨了的馒头，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面的血管也隐隐可见。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刀伤，也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只是在雪白的颈项下面有一条淤血的勒痕，非常清晰，已变得乌青发紫。显然，她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用绳子勒死的。这是一起非常残忍的谋杀案。
女刑警队员丁丽盯着这个年轻的女尸有些发愣。她脸上有一种不安和愤慨的神色，忍不住喃喃说：“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惨遭杀害?这个凶手简直太残忍了!”
“一定又是一桩滥交朋友引发的情杀案。”刘天东看一眼尸体说，“女孩子交朋友，还是专一一点儿好。”
“你就会胡说八道。”丁丽不屑地讥讽道，“对女孩子老那样耿耿于怀，好像女孩子都怎么你了似的!”
刘天东说：“我敢打赌，你要不信，咱们走着瞧。”
他们对湖周围的草地进行了一次认真缜密的检查，结果却令他们非常失望。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死者的衣物，也没有搏斗过的任何痕迹，显然此处不是作案现场。凶手杀人以后，是想在这人迹罕至的湖里毁尸灭迹。
二
由于湖畔不是第一现场，只是罪犯作案后的一个弃尸毁证之地，因此，对死者身份的确认就成了一个难点。
法医最后作出的鉴定结果，非常简单。死者二十五六岁，身体洁白无瑕，无明显体质特征，只在颈部有一道很清晰的淤血勒痕。这道淤血勒痕正是致她死亡的直接原因。死者是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勒死的。另外，死者已不是处女，至少已做过两次人工流产手术。而且，在其身体内部，尚有凝固的精液残存，经检验，是A型血的男人所为。这说明死者在死亡前曾经有过性行为。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至少做过两次人流手术，说明死者生前性生活频繁，而且很有可能尚未结婚。”吴队长听完法医的尸检结果，皱着眉分析说。
“看来死者是一个作风不洁的女子。”丁丽说。
“以她的年龄来看，她有可能在从事着一种不正当的职业。”吴队长说，“可能在歌舞厅做三陪，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长期从事色情业的卖淫女。”
“可是，一个那样的女子，怎么会被人谋害呢?”丁丽问。
“可能是她得罪了某些人，或者是为了钱财。她们那些人是很看重金钱的，为了争夺钱财而杀人的事经常发生。”吴队长说。
“如果她真是那种人，”刘天东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争风吃醋，为了争夺所谓的情人而杀人。”
吴队长看看他们俩，说：“鉴于死者的特征，我看，首先应该对最容易滋事生非的娱乐场所进行一次全面的排查摸底，了解一下那些地方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看能否找到一点线索。”
经过近两天的忙碌，由多名刑侦队员对全市所有娱乐场所，分头从几处进行彻底的排查了解，但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失望。全市所有娱乐场所既没有一人失踪，也没有找到任何能对他们破案提供帮助的线索。对这位年轻的女性，那些行业里的人，谁也不认识她，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她。
他们又同辖区内各地方派出所取得联系，了解是否接到过有关人员失踪的报案,特别是关于女性失踪的报案。但是，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传过来，各地派出所均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人员失踪的报案。
死者身份无法确定，案情侦破就无法展开。吴队长看着结果，分析说：“这说明到目前为止，我市没有人失踪或被害。死者有可能不是本地人，而是外地人。”
“外地人?”刘天东说，“如果她是外地人，尸体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是杀人以后移尸到此的?”
“要是凶手将她诱骗到本地，然后再谋杀了她呢?”吴队长反问道。
为了扩大调查范围，找到破案线索，他们精心拟了一则启事，又拍摄了一幅死者的半身照片附在旁边，送到电视台去播放。希望广大市民看到启事后，能提供有关死者的情况。他们几个人都将满腔希望寄托在了这则启事上。
然而，一连过了三天，仍然没有任何情况，没有人前来提供信息。他们对这种办法几乎不报什么希望了。
至第四天中午时，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刘天东和丁丽对视一下。
刘天东飞快地抓起电话：“喂!对，刑警队值班室。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是一个非常悦耳的女子的声音：“你们是在寻找一个女孩子吗?我是说电视上找的那个女孩子。”
“对呀!我们是在找她。”刘天东立即说道，“怎么?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他忙一边挥手向丁丽示意，这个情况太重要了。放下电话，刘天东看着丁丽，兴奋得双目发亮。丁丽也被这个电话弄得振奋起来。他们决定马上派车去接她来。
三
由丁丽陪同着走进来的，是一位非常年轻靓丽，打扮入时的妙龄少女。刘天东多少有些没有想到。他看着她，脑中急速猜测着她跟死者的关系，然后连忙站起来对她点点头，非常热情地又是让座，又是倒开水。
这少女看了看他们，露出一丝笑容说：“我首先声明一下，我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更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刘天东望着她说，“你不是说你知道她吗?怎么又……”
“不过，我知道她的名字。”这少女打断他的话说，“她叫阿玲，是一位来省城旅游的外地女孩。”
“来旅游的外地人?”吴队长回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刘天东和丁丽，“你怎么知道她是外地人?”
这少女看看他们，笑了一下解释说：“其实，我认识她也是偶然。我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丽娜，是市里一家旅游公司的职员。”
“旅游公司的职员?这么说你是位导游小姐?”刘天东说。
李丽娜矜持地点点头，回想着说：“情况是这样，你们打出广告以后，我看了广告上的照片，觉得这女孩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后来我终于想起来，她可能是我曾接待过的一名游客，我记得她好像叫什么阿玲。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男游客，我听那个男的这样叫她。”李丽娜又歉意地说，“不过，这只是我根据照片上判断的，究竟是不是她，我就不能肯定了。”
“不管是不是她，对你这种主动帮助我们的行为，我们都非常感谢。你能不能为我们进一步提供一些情况?比如她跟那个男的住在哪里，都去了一些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关系?等等。”吴队长说道。
“行，当然行。”李丽娜说，“不过，到底是不是她，我还不敢肯定。”
接着，李丽娜就非常详细地说出了跟阿玲相遇的经过。
大约在十天前，李丽娜在长途汽车站接待游客，正巧，那个叫阿玲的女子和一位先生从一辆车上走下来，在车站广场上观望。李丽娜便走上前去热情地问他们是不是来省城旅游。一起同行的那个男人还没有说什么，阿玲已经先点着头说是，他们就是特意来省城旅游的。李丽娜立即非常热情地介绍说，她们公司正在举行“省城三日游”活动。为了能让他们放心地随她去旅游，李丽娜又向他们俩介绍说，公司负责提供吃、住、游以及导购等一条龙服务，十分方便，他们公司又是正规的旅游公司，绝对保证各位游客的人身安全。
在李丽娜的鼓动和争取下，阿玲当即高兴地同意了参加她们的活动，并买下了“省城三日游”的票。李丽娜注意到，跟阿玲同行的那个男人对阿玲自作主张参加旅游活动，非常不满，他几次想要阻止她，但都被阿玲任性地给挡回去了。那个男人后来一直很少说话，只跟在她身边不住地抽烟，显得忧郁不安，心事重重。李丽娜问他有什么心事，她可以帮助解决，如果解决不了，还可找她们的公司，但那个男的不理她，不肯同她多说什么。
李丽娜发现阿玲长得漂亮白皙，苗条迷人。一张瓜子形的脸蛋，光洁细腻，眉如远黛，双目含情，很令人动心。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则人高马大，大腹便便。他留着背头，还戴副墨镜。他们的年龄看起来有些悬殊。看样子不像是夫妻，但两人非常亲昵，关系肯定不一般。
第二天，不知出了什么事，阿玲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脸色苍白，很少言语，眼中也有了泪花，而且神情也开始有些恍惚，与她刚来的那一天根本不一样了。那个男的却变得极有耐心，一直紧搂着阿玲如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地劝慰着她。他们没有参加完旅游活动，就匆匆离开了。
李丽娜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了，但这是个人的隐私问题，她又不好去问他们。他们这种前后不同的情绪反差，使她将两人的形象牢牢地记在了心间。
导游小姐李丽娜所能记得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么些，别的再也记不起来了。吴队长听完她的叙述，凝神沉思着没有吭声。
四
吴队长在回想导游小姐说过的话。她提供的那个和阿玲在一起的男人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他们俩是什么关系?根据李丽娜说的他们在一起时的情形看，他们不是夫妻，更不可能是父女。在旅游过程中他们俩态度变化很大，这是为什么呢?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法医鉴定死者在死亡前，还曾和人发生过性关系，死者的身体上没有发现伤痕，这说明她并不曾遭到过暴力强奸，而是一个与她关系极为亲密的人，在和她发生完了性关系之后，又杀害了她。那么，与她发生关系并杀害了她的这个男人是谁呢?会不会是跟她一起来旅游的那个男人?
吴队长感觉到，同她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男人。
刘天东盯着李丽娜，说：“李丽娜小姐，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她的相貌吗?”
李丽娜想了想说：“对那个男的，我没怎么注意，记得不太清楚。不过，见了面，我还是能认出他来的。”
丁丽看看李丽娜，建议她能否将那个男人的相貌描述一下，帮助他们画一幅画像。然后将画像分发到下面一些单位去，叫他们也帮助寻找。吴队长觉得在目前没有别的线索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办法。
但他们根据李丽娜的描述画了半天，一连画出了十几幅像，李丽娜看了都直摇头，说没有一幅像那个男人。刘天东有些泄气了，沮丧地扔下画笔。
没想到，李丽娜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对着他们双目发光地大叫了一声，连拍自己的脑袋说：“哎呀!真是该死!我居然忘了。”
刘天东和丁丽被吓了一跳，一齐盯住她，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刘天东小声说：“丽娜小姐，你怎么了?忘记什么了?”
“照片!”李丽娜精神焕发地说，“我想起来了，阿玲和那个男人曾经照过相!那天在市东郊的旅游景点，他们一起照过相，是那个男人搂着阿玲照的。旅游景点摆地摊照相的我全都认识，去找他们一定能找着。”
“是吗?”刘天东和丁丽一下子振奋起来，齐声说，“只要能找到照片，问题就全解决了!”
被害人和那个男人曾拍过照片，这个情况确实很重要，使他们极受鼓舞。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吴队长立即让刘天东和丁丽带着导游小姐，前往那处景点寻找曾给他们拍照的那个摄影师。
东郊旅游点离市区并不远，十几里路，是一座汇集了南北之美的秀峰。他们坐着车，沿着山中石路盘旋而上，一会儿就到了。山顶上游人往来，帐篷点点，非常热闹。那些摆地摊拍照的跟导游小姐都非常熟悉。他们几乎没有费什么事就找到了给阿玲和那个男人曾经照过相的人。然而，一问才得知，他所拍摄的照片连同底版早在第二天就寄给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