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官场考验
作者：关义军
祸起二十万
清水县位于渤海岸边，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这一天，县长王永刚带着他的秘书兼办公室主任赵思源去宏发公司搞调研。宏发公司是县里最大的民营企业，老板名叫邱一伪，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县人大代表，县里的纳税大户。最近县里正在商谈宏发公司兼并国有企业利民机械厂的事，这件事是由县长王永刚亲自过问的。利民机械厂由于经营不善负债1400多万，早已到了破产的边缘，工厂停工停产，工人们拿不到工资，经常成群结队地到县里上访，弄得县里很头疼。
王县长和赵思源来到宏发公司的时候，邱一伪早已等在公司门口了，他一见到王县长忙毕恭毕敬迎上前，把县长一行引领到了会议室里。
王县长走进会议室，看着装修豪华气派得像个星级宾馆的会议室，不由得啧啧有声地对邱一伪说：“我说邱老板，你这个地方弄得比我县太爷的大堂还气派，这要是在过去那可是有欺君之罪呀。”
“县长真会开玩笑。”邱一伪说，“我们这些在下面跑堂的，干得好，还不是因为县长您英明领导得好呗!”
“你小子别光想着给我戴高帽灌迷魂汤，咱还是来点实际的吧。”王县长说，“说吧，你想怎样为我这个县太爷分点忧解点难呢？”
“县长，你是说利民的事吧?”邱一伪多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王县长的意思，“你放一百个心，只要你一句话，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不做缩头乌龟。县长，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知恩图报，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还不是你王县长给的。”
“这还差不多。”王县长听了邱一伪的话，挺受用，满意地笑了，“你小子不要光油嘴滑舌，我可要看你的实际行动的。”
“县长啊，我办事你放心，你就瞧好吧！”邱一伪大包大揽地拍了拍胸脯。
皆大欢喜，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邱一伪早已经准备下了一桌上等的酒席。王县长也不客气，在邱一伪等人的陪同下，放开了酒量，一顿猛吃猛喝，一直到半夜，这才尽兴散去。临上车的时候，邱一伪把赵思源叫到了一边，双手递给他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大纸包，悄悄地说：“赵主任，这是我们公司关于兼并利民厂的一揽子可行性报告，请你费心交给王县长。”
“好吧。”赵思源点头答应了。
由于喝了太多的酒，赵思源把王县长送回家后，回到自己家里，便有些受不了了，他衣服也没脱，脸也没洗，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赵思源本来不会喝酒，但他经常和县长们在一起，每天的酒场是少不了的，县长们有事不能喝，那些酒就只能由他这个办公室主任来代替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赵思源几乎是天天喝酒天天醉，弄得他爱人夏文文对他颇有微词，可又无可奈何，大环境如此，拿他也没有办法，只是隐隐有些担心，恐怕他把握不住自己。
这会儿，夏文文见赵思源又喝得酩酊大醉，看到他那难受的样子，有些心疼丈夫，便走过去，为丈夫脱下鞋，盖上了被子。就在这时，夏文文一眼发现赵思源的手里攥着一个大纸包，她的心里不禁一动，心一个劲的往下沉，便打开了那个大纸包。夏文文猜的一点不错，那大纸包里果然是一沓一沓的人民币，都是一百元一张的，夏文文倒出来一数，不多不少整整20万元。
夏文文的头“嗡”的一声，一下子就大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每天担惊受怕，怕的就是这个。她急忙摇醒了丈夫，声音都变了调：“思源，自从你当上办公室主任，我就对你说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咱可不能贪，不能没了良心，世界上的贪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可你就是不听，说吧，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思源一见那一沓一沓的人民币，脸一下子也发白了，酒劲早给吓没了。本来他是想送王县长回家时，把这个纸包当面交给王县长的，可由于自己喝多了，忘了给了，这才带回了家。他哪里知道牛皮纸里包的全是钱呀!要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敢往家里拿啊！现在，赵思源瞧着那一大堆人民币，就像瞧着一枚能量巨大的手榴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他感到很为难，汗都下来了，不知该如何处理。
王县长是有恩于赵思源的。当时赵思源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大河乡文化站当了一名文化干事，就因为他特别能写，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引起了王县长的注意，王县长爱惜他是个人才，特意把他调到身边，当了自己的秘书，后来，又提拔他当了办公室主任。就在不久前，王县长还亲自找他谈话，说县里准备选拔一批年轻干部充实到县级领导岗位上来，已经推荐了他。赵思源是一个农家子弟，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没有一点背景，也没有一点靠山，要不是王县长，他不可能有今天，他很珍惜这一切。因此，他对王县长心中充满了感激，知遇之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夏文文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很着急，动领导的东西，这是当秘书的大忌。她和丈夫商量了一下，决定照原样把那些钱再包起来，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把它再给王县长送去。不过，赵思源知道王县长是不会要这些钱的。邱一伪是个精明的商人，为人奸诈，社会上流传着不少他的花花事儿，这钱可不是好拿的，他投资是需要回报的。他给你20万，他想得到的就绝不是20万，恐怕是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但是，邱一伪这回可是看错了人。赵思源太了解王县长了，王县长为人正派、一身正气，在县里口碑很好，从不贪不占，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好事。邱一伪这小子也太不知趣了，行贿都行到王县长的门口了，而且数额还这样巨大，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县长和三陪
这一夜，赵思源和夏文文再也没有合眼，两口子瞅着那一大堆钱，惟恐他们一个不注意，那些钱就会飞了。第二天一大早，赵思源便迫不及待地紧紧搂着那个包钱的纸包，来到了办公室。好不容易等到王县长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赵思源就心急火燎地跟了进去。
赵思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递上那个纸包，对王县长说：“王县长，这是宏发公司关于兼并利民的可行性报告，邱老板让我转交给你。”
“噢，你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就看。”王县长正在看一份材料，头也不抬地说。
“王县长，邱一伪他催的挺急，希望你抓紧时间看一看。”赵思源又加重了语气说。
“好的，我知道了。”王县长示意赵思源出去。
赵思源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身轻松地走了出去。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想，王县长一见到纸包里的那一堆钱，一定会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一个电话把邱一伪叫进他的办公室，把那包钱狠狠地摔到邱一伪面前，然后大骂他一顿，骂他个狗血喷头。赵思源不止一次看到有人给王县长送礼，王县长都是这样处理的。
然而，怪了。十分钟过去了，王县长办公室没有一点动静；半个小时过去了，王县长办公室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赵思源有些坐不住了，他怕王县长因为工作太忙，还没有顾上看那包东西，便找了个理由，走进了县长办公室。果然见王县长正忙着，他便有意提醒说：“王县长，刚才邱老板又来电话催了，问您看没看他们的报告。”
“哦，我刚刚看完。”王县长抬头看了看赵思源，平静地说：“小赵呀，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和县委刘书记碰了个头，你马上通知一下两位副县长，到小会议室，我们专门开会研究一次，利民的事不能再拖了。”
“什么?”赵思源一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害怕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王县长又重复了一遍，赵思源这才不情愿地走出了县长办公室。赵思源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县长会是这样一种态度，这太出乎赵思源的预料了，也太让他失望了，顷刻间，王县长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一下子便坍塌了。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但是不相信也不行啊，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的活生生的事实。赵思源痛苦极了，心想：王县长今年已经59岁了，再有一年他就该退下来了，难道他真的像社会上流传的59岁现象那样，因为权力即将旁落而失衡，而感到自己一辈子太亏了，所以开始不择手段大肆敛财，晚节不保？这也太可怕了。
那他该怎么办呢?赵思源苦思冥想神情恍惚，整天被痛苦煎熬着、折磨着。让他去告王县长，那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这个勇气，更不想落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声。尤其是在县里就要提拔他的节骨眼上，他不想因小失大，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因此，他在王县长面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依旧表现的和从前一样。不过，从此以后，他再也瞧不起王县长了，把他和邱一伪看做了一路人，从而在心里和他们保持了距离。
这一天，邱一伪来到了县里，笑嘻嘻地说，县长日里万机，为全县人民操劳很辛苦，可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如果王县长累垮了，不但他不答应，全县人民也不会答应。因此，特意请王县长去他刚刚在乡下盖的别墅看看，放松放松，呼吸一点乡下的新鲜空气，品尝一下乡间的纯绿色野菜等健康食品。这年头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王县长一听不由得开怀大笑，二话没说，带着赵思源就去了邱一伪的乡下别墅。
真是不看不知道。只见邱一伪的别墅坐落在渤海岸边三千亩野生湿地旁边，各种奇珍异鸟、野鸡野鸭应有尽有，芦苇片片，野花朵朵，好一派野趣，野景。王县长不由得游兴大增，玩得好不开心。王县长指着邱一伪的鼻子笑骂道：“好你个邱老板，你真是太会享受了，难怪人家都叫你是邱算计，我看呀还真是那么回事。”
“县长啊，你这样说可要冤死我了。”邱一伪装作无奈地说。
很快到了吃饭的时间。王县长带头走进邱一伪的别墅，那宽大的客厅里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种野味，当然都是当地的特产，很有特色。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邱一伪不知什么时候，还从城里带来了两个小姐。只见那两个小姐年纪都不过十八九岁，长得唇红齿白、妖艳迷人、风情万种，很是风骚，野味十足。
王县长一见不动声色地问道：“邱老板，你小子这是干什么?莫不是要给我摆鸿门宴。”
邱一伪抱屈地说：“县长啊，这你可是冤枉我了，这可是良家女子，都是我公司的职员。我只是觉得我们乡下女子没见过大世面，拿不出手来，特意从我们公司里找了两个女大学生，陪县长说说话，也好让她们开开眼界，当面聆听县长的教诲，受受教育。”邱一伪说到这儿，又回头对那两个女孩一语双关地说：“这可是咱们县的父母官，你们可要从一点一滴做起，多用心，多动嘴，好好学习。”
那两个女的是干什么的，早就明白了邱一伪的意思，她们连连说：“邱老板，你就放心吧，我们姐妹保证好好学习，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好酒好菜，还有美女陪着，自然让王县长胃口大开，不知不觉中他就喝高了。邱一伪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对王县长谦卑地说：“王县长，你一定很累了，到楼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那好吧。”王县长点点头同意了。
“小雨，小雪，你们俩赶快扶王县长上楼，好好照应着。”邱一伪朝那两个三陪女使了个眼色说。
“老板你就放心吧，保你满意。”说着话，两个三陪女一边一个架着王县长上了楼。
赵思源知道，那俩女的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下来了。眼不见心不烦，赵思源借故走出邱一伪的别墅，到外边散心去了。
零资金收购
自从有了那20万元人民币瞠路，加上在乡间别墅联络感情，邱一伪的宏发公司兼并利民机械厂的事，便一路绿灯，开上了快车道，办得异常顺利起来，完全按照邱一伪的设想，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这一天，赵思源刚刚下班回家，周庆书就来了。周庆书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周庆书的家就在县城，他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利民机械厂的工人。当时，利民厂效益还不错，周庆书的家庭条件要比家在农村的赵思源好，周庆书可没少帮他。对此，赵思源一直心存感激。后来，周庆书大学毕业被分到利民厂，当了一名技术员，赵思源和周庆书也先后都成了家，开始两家还经常走动，但自从赵思源当上了县长秘书，周庆书为了避嫌，就渐渐疏远了他。赵思源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拿他也没有办法。
这会儿，赵思源见是老同学来访，自然非常高兴，忙叫夏文文炒几个菜，要和周庆书喝几杯。
“老同学，你也别忙活了，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厂里的事。”周庆书说。
赵思源刚才光顾了高兴，这时才注意到周庆书的脸色很不好看，忙问：“老同学，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尽力。”
“那你先看看这个。”周庆书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沓儿纸，双手递给了赵思源。
赵思源打开一看，见是一份上访材料，是告他们厂领导的。材料中说，利民厂的姚厂长和另外6个副厂长，每人收了宏发公司8万块钱，宏发公司的邱老板还为他们分别在宏发安排了相应的位置。作为交换条件，姚厂长他们和宏发一块儿做假账，妄图使宏发零资金收购利民，慷国家之慨，造成国有资产白白流失。
无风不起浪，赵思源也早就听到了这种传言，但今天一看到周庆书拿来的这些材料，还是有些触目惊心，忙问道：“老同学，这些材料你从哪里找到的，可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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