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8期
母女奇情（外一篇）
作者：徐志义
罗璇是个高二女生，她入院一检查就疑似非典，送到我们隔离区来。她的父亲患非典已病逝，她的母亲住进了另一家医院。像这种“一人患非典，全家被感染”的情况很普遍。那时疫情不明朗，没有采取隔离措施。现在被隔离了，罗璇大闹。
罗璇哭喊着找妈妈，她要求见妈妈，这当然不允许。于是她就闹，像三岁小孩，嗓子都喊哑了。同病室的四个患者由同情到不忍，告诉了我。我批评她：“罗璇同学，这里也像学校像课堂，也有纪律，你不能影响别人！”她见我拿学校做比较，便抽抽泣泣不喊了。我又开导她：“病魔就像弹簧，你要软了它就硬，你要硬了它就软，治病还要靠意志！”罗璇破涕为笑，说：“大夫，你讲得顺嘴又好听，比俺老师还会讲！”隔离区的大夫和护士都穿防护服，不好区分，我说：“我是护士，你叫我孙护士吧。”“我叫你孙阿姨。”“也好。”“孙阿姨，我一见你穿的像太空服，我就知道我活不成了，我已经知道了那种病，您让我最后见见妈妈吧，我好想妈妈！”
罗璇是个精灵鬼！她不喊护士喊阿姨，是和我套近乎，要我给她开后门见妈妈。这哪成呵！我又开导她：“世上只有妈妈好，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见妈妈。你很聪明，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她委屈地说：“那你就让我喊妈妈吧！”她抽泣着喃喃地喊，我感到纳闷。
晚上快交班的时候，病房传来铃声，我赶紧去到病房，问：“谁摁的铃？”４号看着我，指指自己，又指指５号病床，小声说：“我听见她自言自语说去找妈妈。”“啊！”我心里大惊，罗璇逃跑了！
非典病人逃跑是重大事故！患者跑一路会传染一路，不知会伤及多少人！前天有个患非典的建筑工人逃跑，全城戒严追逃，所有建筑工地停工排查，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好在顺利找回，没有造成恶果。我又怕又恨，害怕罗璇跑出去传染，恨自己害怕同病人多说话而没有进一步问问罗璇为什么急着要见妈妈，放弃了思想工作。教训呵，干工作是不能存私心杂念的，尤其在这非典时期，为了千百万人的生命安全，不该过多考虑个人的安危。我赶紧报警，并在心里呼唤：罗璇呵罗璇，回来吧，快回来吧，我要像妈妈一样爱你，只要你愿意，别喊我阿姨，你就喊我妈妈吧！
根据时间推算，罗璇还出不了医院的大门。但是街上立时戒严了！其实，别说医院的大门，连隔离区的小门她都没出。我找到她时，罗璇在小花园里，藏在花丛里嘤嘤地哭，“妈妈！妈妈！”地喊，她是怕影响同病室的病人呵！
罗璇泪水汩汩地流，恳求我：“孙阿姨，让我给妈妈打个电话吧！”“不行，这是医院的规定！”罗璇绝望地推开我，跑回了病房。
我现在对罗璇真是又疼又怜，我从大夫嘴里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情严重，可能由“疑似”确诊为“非典”，真那样就危险了。我想把她的心病解除，改变她的精神面貌，使她乐观起来，这有利于她抵抗疾病。既然医院里的电话不准患者接触，手机呢？小灵通很便宜，她妈妈又是在本市的另一家医院。我把想法报告了领导，领导同意，我就买了两个小灵通，一个通过红十字会送到了她妈妈手上，另一个给了罗璇。小灵通把她们母女联通了。
我听到了世上最美好的声音，罗璇一口一个“妈妈！”地喊，小灵通传出清晰的回应声，还有耐心的劝导：“璇璇，别害怕打针吃药，你要好好活着！”罗璇说：“我听妈妈的话，我再不气你了，你是我的亲妈妈！好妈妈！妈妈，你也要活着！”……这母女俩的对话，把病房里的几个患者感动得一片抽泣声。
罗璇的精神好多了，病情却没有如我所愿，她已确诊为“非典”了，搬进了单间危重病室。我和罗璇有了深深的感情，我自愿做她的特别护理。我只有一个心思，要把罗璇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罗璇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她和妈妈通电话的次数已经由每天的数十次、三次降到了现在每天一次。她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我想救活妈妈！”我说：“你是个好女儿！”她摇头。“是的，我都看到了，你是个好女儿。你的病一定会好的，有妈妈保佑你！”她又摇头。她攒了好大一会劲儿，然后对我讲了她家的一段隐情。
她一直认为她现在的妈妈是个狐狸精，勾引她爸爸当了陈世美。她五岁时，爸爸和她的亲妈妈离婚，与现在这个妈妈结婚，她就产生了强烈的报复心理，她不跟妈妈，偏要跟爸爸。她不是爱爸爸，而是恨爸爸，她要把新家搅得不得安宁。对现在这个妈妈，她一句没喊过，净给她冷脸白眼，还恶作剧地使坏。快十年了，现在这个妈妈都忍受着，像亲女儿一样待她。爸爸临死时才告诉她，现在的妈妈不是狐狸精，爸爸也不是陈世美，他们都是下乡知青，罗璇的亲妈妈因有海外关系回城晚，被先回城的男友抛弃了，那时她妈妈已经怀她四个月了。为了顾全她妈妈的名声，让她能顺利回城，他们结了婚，而且得到了她的女友———就是现在这个妈妈的同意和支持。她五岁那年，她亲妈有机会出国，也为成全这一双原本相爱的情人，他们离了婚，他才和现在的妈妈结了婚，也是为了她，继母没有再要孩子。
罗璇说，她听了当时就哭昏过去。她要向现在的妈妈认错，喊声妈妈，把十多年没喊的妈妈喊出来。
罗璇说的太多太累了，只好带上了呼吸机。但三天后，罗璇经抢救无效，还是被“非典”夺去了生命。弥留之际，她留下了遗书：
用我的身体做解剖，找出病因，救妈妈！
罗璇
下午的时候，小灵通响了，我拿起接听：
“璇璇，不要害怕打针吃药，你一定要坚强，要活着！”
我哭着说：“不要再打电话了，璇璇已经去了。”
“你是谁？”电话里传出。
“护士。”
“我也是护士，璇璇的妈妈三天前已经去了，她嘱托我每天给璇璇打一个这样的电话。璇璇的妈妈还留下了遗嘱：用我的身体做解剖，找出病因，救我女儿！”
我感动地把璇璇的遗嘱也告诉了那个护士。
我还要把这两份遗嘱告诉所有的人。
自己入狱的老太太
美国新泽西州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一个人过生活，她的儿子成家立业在另一个州居住，很少回来看她。但是老太太并不感到孤独和寂寞，老太太养了一只狗，取名黛尔。黛尔全身黑色，脖子上一圈白毛，像戴着个银项圈，很招人喜爱。黛尔很通人性，机灵、活泼，会和老太太开心地玩。老太太又把它调教得会做很多事情，黛尔识数，会摁电话号码，会用两条后腿直立走路，给老太太端水送饭。有一次老太太得了急病，就是黛尔给医院打了急救电话，老太太得到及时抢救才没有出事儿。老太太把黛尔看成了亲儿子，疼爱有加。
暑假时老太太的孙子杜佳斯来了。杜佳斯十岁，很喜欢动物，他一来就和黛尔玩上了，玩得很愉快很开心，玩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黛尔累了，不和杜佳斯玩了，可是杜佳斯不过瘾，还缠着逗黛尔玩。乐极生悲，黛尔咬了杜佳斯一口，杜佳斯腿被咬伤。老太太赶紧给杜佳斯敷药包扎，并狠狠地教训了黛尔。
第二天，杜佳斯腿上的伤被邻居女主人玛娅看到了，玛娅听说是被黛尔咬伤的，就把黛尔起诉到了法院。在新泽西州，狗和人享有同等的权利，当然，狗犯了罪也和人一样要受到惩罚。
这是一场狗官司，法官先进行庭外调查。老太太说，玛娅告狗状是没事找事，是前天黛尔和她家的狗玩，两只狗玩恼了咬架。她家的狗咬不过黛尔，吃了亏，玛娅就借机挟嫌报复！法官验证了杜佳斯腿上的伤，说玛娅报复归报复，但是黛尔咬伤了杜佳斯是事实，黛尔应该被起诉和判刑。老太太不同意，说错不在黛尔，是杜佳斯逗黛尔玩了一整天，晚上还要逗它玩，黛尔累了烦了，没办法才反抗，这种反抗属自卫。试想，一个人被缠烦了，再要逼他，也是要反抗自卫的！法官听老太太这么说，感到案情复杂，需作进一步调查。
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听说杜佳斯被咬伤，还打起了狗官司，就赶紧回来了。他们先花５万美元对黛尔做狂犬病检查，结果是黛尔身上没有狂犬病毒；又花５万美元对黛尔做心理鉴定，鉴定出黛尔是一条心理健康的好狗。杜佳斯的伤症并无大碍，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儿子对老太太说：“妈，您对黛尔太宠爱了，使它咬人！您的过错我就不追究了，但黛尔必须坐监，只有判了刑它才会接受教训，痛改前非！”老太太不满地说：“不是已经起诉了吗？要看法院怎么判。”儿媳妇说：“妈，怎么着也不能让您的孙子输理啊，您应该站在杜佳斯一边，不应该站在黛尔一边，难道您的孙子还不如一条狗吗？”老太太反驳说：“话不能这么说，我待杜佳斯和黛尔是一样的，我不能偏这个向那个。要知道，过错不在黛尔呵，是杜佳斯把它逼急了才咬的。我们不能冤枉人，也不能冤枉狗啊！”
儿子和儿媳妇听老太太这么说，都急了，齐声说：“怎么是冤枉？杜佳斯腿上的伤还在，怎么是冤枉？”老太太恳求说：“我求你们了，别把黛尔判刑，把黛尔判了刑，就没人陪我了！杜佳斯只不过是被咬了一下，又无大碍，让杜佳斯承担责任，就能救黛尔呵，我离不开黛尔啊！”
儿子和儿媳妇见老太太坚持要杜佳斯承担过错，都很生气，又花２０万美元聘请了律师，定要打赢这场狗官司。老太太也恼了，也花２０万美元请了律师，进行应诉。法官进行调解无效，最后进行了宣判，判决黛尔咬人罪，监禁两年。
儿子和儿媳妇赢了官司，带着儿子杜佳斯走了。
老太太气得哭叫：“你们都走了，又把黛尔弄进了监狱，可叫我怎么活？”
在新泽西州的一个监狱里，黛尔被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笼子的三分之一是狗舍，三分之二是露天活动场地。黛尔忧郁地蹲在地上，眼中含着泪花，似乎在发愁：把我关在这里，谁给老太太逗乐解闷？老太太病倒了谁给医院打电话？黛尔想到这里呜呜地哭起来。这时，它的主人老太太背着一些随身用品来了，黛尔高兴地一下跳起来，跑上前去吻老太太的脚，亲老太太的手，又是摇头又是摆尾。
原来，老太太也来住监了。老太太向法院自认了一条罪，是她教唆黛尔咬了杜佳斯，她犯有教唆罪，也要坐两年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