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姊妹保镖

作者：梁贤之

　　宫廷密谋
　　
　　 颐和园“万方安和”殿里，两旁的铜鹤昂首翘尾，栩栩如生，金狻猊香炉里袅袅升烟，又渐渐飘散，幽香四溢。清王朝的隆裕太后与摄政王载沣，对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起义伤透了脑筋，正在这里秘密商量着对策。中间的御座上却是空空如也，六岁的宣统皇帝已被太监领到外面玩耍去了。清王朝的大权，此时完全操纵在隆裕太后和载沣手里。
　　“摄政王，听说孙文已到美国，正向华侨大肆鼓吹革命和筹集资金，准备在各地再度举事，这可如何是好呀?”隆裕太后紧蹙眉头，忧心忡忡，说话也有气无力了。
　　“太后，”载沣挺挺胸，恭敬而自信地说，“请放心，孙文是出了名的大炮，‘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谅他会步长毛的后尘，成不了气候。”
　　隆裕太后一听，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责备道：“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小瞧了他们。同盟会比长毛厉害多了，现在全国都被他们的妖言煽动得人心惶惶，舆论声势造得沸沸扬扬，暗杀和暴乱此起彼伏，连大清重臣们的性命也朝不保夕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清江山，恐怕就要毁在这批乱党的手里。像你这样粗心大意，说不定哪天你我的脑袋被他们割了，还不知是咋回事呢。”
　　“太后息怒，”载沣赶紧回答，“臣已作了精心安排，孙大炮活不了几天了。”
　　“真有这么回事?”隆裕像吃了补药，一脸兴奋，但又有些疑惑。
　　“是的，”载沣胸有成竹，得意地解释道，“美国的洪门中康有为的保皇会和孙中山的同盟会势不两立，臣已派遣大内高手黑金刚和法智和尚前往美国，联合保皇会，不惜任何代价除掉孙中山。”
　　“杀了这个乱党头目，大清便可无虞了，这次万不可让他再逃掉呀!”隆裕太后叮嘱道。
　　“太后一百个放心，臣用重金收买的这批江湖杀手，都是亡命之徒，凶猛异常，谅他孙大炮逃不脱天罗地网。”
　　隆裕太后此时才满脸带笑，忍不住夸赞道：“摄政王，你真不愧是朝廷的顶梁柱呀!我们孤儿寡母全靠你了。”
　　载沣得意起来，但说话仍低声下气：“只要太后信得过，臣愿为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鬼魅勾结
　　
　　黑金刚名叫周虎啸，生得腰圆膀厚，豹头环腿，犹如西方一尊凶神。他从小练就一身“金钟罩”，经得起棒打锤击。这厮本是朝廷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卫，虽说武功超群，但一直未被抬举。义和团大闹北京，慈禧太后吓破了胆，深深叹息大清百万大军竟没有一个义和团中那样刀枪不入的人!周虎啸听了，灵机一动，挺身走出侍卫队列，大声叫道：“老佛爷不必伤感，小人也会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慈禧见清军中竟有能人，立时转悲为喜，即令周虎啸当众表演，果然刀剑砍不伤，火药枪打不进。周虎啸又以赤手空拳对付几十个清军的长矛，招招凶猛异常。几十支长矛一齐对他乱刺，他却不慌不忙地施展拳脚，几十个清兵被打得东倒西歪，鼻青脸肿。慈禧见了大喜，当场提升为自己的贴身侍卫，从此周虎啸小人得志，平步青云。
　　法智和尚外号铁砂掌，原是少林寺的武僧，武功堪称一流，只因常常干些偷鸡摸狗、赌博宿娼的勾当，被少林寺逐出山门，投靠大清王朝，甘作朝廷鹰犬。他凭着自己的铁砂掌，在官府的支持下，打死过许多武林英雄和革命志士。于是，他当上了朝廷禁军总教头。
　　这两个武林败类奉了朝廷之命，携带三百两黄金横渡太平洋，匆忙来到美国旧金山，找到了洪门保皇会头目徐勤。
　　满脸黑髭，凶光毕露的徐勤端坐在太师椅上，身后站满了虎背熊腰的徒弟。他一面慢吞吞地喝着香茶，一面不时斜眼看着桌上那光灿灿的百两黄金，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推让道：“二位到此，有话尽管直说，我海外侨民一定全力相助，但实不敢收朝廷厚礼。”
　　周虎啸微微一笑，双拳一抱：“区区薄礼，何足挂齿?万望徐大佬笑纳，请大佬暂让旁人退下，我等有要事相告。”
　　徐勤打个手势，众徒弟悄声退下。
　　周虎啸眨眨眼，神秘地说：“孙中山不是已经到了旧金山吗?”
　　“哈哈哈!”徐勤不屑地一阵大笑，言语中带着嘲讽，“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大事，原来是这等众所周知的事情。”
　　周虎啸不卑不亢，说：“孙中山到美国后，到处鼓吹共和，千方百计拉拢洪门中人参加同盟会，大挖保皇会的墙脚。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大佬恐怕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别看周虎啸是一介赳赳武夫，他的几句话颇有煽动性，还真击中了徐勤的要害。不是么，当年康有为打着光绪皇帝“保护朕躬”的旗号来到美国，在洪门中组织保皇会，宣称“外为保皇，内实革命”，蒙骗了许多华侨，以为中国从此将走向改良变法，结果使得保皇会的队伍日益强盛。后来孙中山来到美国参加洪门，并在洪门中组织了同盟会，经过他的一番艰苦劝说，保皇会的人大都醒悟过来，纷纷参加了同盟会，如果再继续下去，保皇会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徐勤正为此伤透了脑筋，但他搞不清这两个特殊人物究竟有何打算，便试探地问：“二位远道前来，你们的意思……”
　　周虎啸牙齿一咬：“伺机干掉孙中山!”
　　“好!”徐勤竭力赞同，但又放心不下，“听说孙中山的两个女保镖武功绝伦，双手使枪，百发百中，不容易对付呀!”
　　“这都包在我们身上，”周虎啸拍拍胸脯，毫不在乎地说，“想当年我在老佛爷面前挨了无数刀，中了无数枪弹，连根汗毛也没碰掉，两个臭婆娘的花拳绣腿算什么?老子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了。”
　　“哈哈，这两个野丫头，倒叫我和尚蛮感兴趣罗!”法智也仰头大笑起来。
　　徐勤看着他们那自信的样子，以为报仇雪恨的时机已到，心里好不得意：“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孙中山在旧金山的丽婵戏院对华侨演讲，我派几十个徒弟去协助你。你们可乘机下手，除掉孙中山。我在家中备好酒宴，为你们庆贺!”
　　
　　戏院搏斗
　　
　　这天晚上，丽婵戏院人群欢呼，掌声雷动，数百名华侨被台上孙中山的精彩讲演所感动。
　　孙中山看到台下黑压压的听众，越说越带劲。两个俏丽的姑娘立在他的身后，大的二十来岁，叫尹锐志，身段苗条，瓜子脸儿，美丽端庄。小的十七八岁，是妹妹尹维峻，秀气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天真活泼。她们都穿着旗袍，如荷花出水，亭亭玉立。这两位孙中山的女保镖，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台下的动静。这时，致公党大佬黄三德急忙走到尹锐志身边，悄悄说道：“今晚来了几十个保皇会的人，还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恐怕不怀好意，我已派弟兄们看住他们，你俩须小心提防。”
　　尹锐志点点头：“谢谢黄大佬的好意，我们早就盯住他们了。”话音刚落，忽见那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突然一阵拳脚，将监视他们的人打倒，又飞身腾空跃过人群头顶，直奔台上而来，台下的保皇会分子趁机响应，呐喊着大打出手，企图扰乱会场。
　　尹锐志一见，连忙吩咐黄三德等人保护好孙中山，她带着妹妹尹维峻纵身跃下戏台，堵在两个杀手面前。
　　周虎啸同法智本想几步冲上戏台，将孙中山击毙于台上，然后乘乱溜掉。不料还未接近戏台，就被两个姑娘挡住，他们知道这是孙中山的女保镖，不敢大意，忙拿出看家本领，想来个速战速决。周虎啸一招厉害的“五爪擒龙”，直取尹锐志的面部；法智一招神奇的“二龙夺宝”伸向尹维峻的双眼。他们的招式虽然凶猛恶毒，但在行家眼里已微露破绽。
　　尹锐志、尹维峻以静待动，形随气腾，身子一闪，躲开这两个家伙的凶招，随即双双迅速出掌，猛击在周虎啸和法智身上。她俩的形意拳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外柔内刚，已是炉火纯青，招招蕴藏千钧之力，锐不可挡。周虎啸和法智挨了千钧之掌后，均顿觉得血肉之躯似乎已四分五裂，心肺在震荡，不由倒退数步，但这两人毕竟功底深厚，稍将身体稳住后，又挥起拳掌，流星般地打来。
　　戏院里，保皇会的乌合之众被同盟会员打得屁滚尿流，一些人抱头逃出戏院作鸟兽散。
　　法智的铁砂掌虽然厉害，可就是近不了尹维峻的身，反倒被对方连环腿踢得步步倒退，胆颤心惊。这个狡猾的秃驴自知难以取胜，再斗下去恐怕性命不保，便顾不得周虎啸，赶紧缩着身子挤进人群，急急忙忙向戏院外面的黑幕中逃去。
　　再说尹锐志躲过了周虎啸的几招后，一招“马前飞燕掌”劈在周虎啸的胸口上，周虎啸立时心中一阵剧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见大势不妙，忙运足丹田之气，纵身跃在人群的头顶上，脚尖如蜻蜓点水般踩着人们的头，飞也似地逃出了戏院大门。
　　尹锐志岂能放过这个民族败类？她飞身越过人群，向周虎啸追去。刚追到戏院门口，只见周虎啸和法智往后甩来无数闪着亮光的针形暗器，她和尹维峻赶紧闪躲过，她们身后正在逃命的保皇会分子却有几个被暗器打中，倒在地上嗷嗷怪叫。
　　就在尹氏姐妹躲过暗器的一刹那，周虎啸已跑出好远，法智逃得更快，眼看不见了他们的背影。尹锐志“嗖”地拔出腰间的手枪，甩手“啪啪”两枪。
　　“姐姐，没打中那个秃驴!”尹维峻说着，拔出手枪就要补射。
　　尹锐志慌忙拦住了妹妹：“我是有意放那和尚一命，要不，谁去向隆裕报丧呀？”
　　法智胳膊中了一弹，周虎啸肩上挨了一枪，二人顾不得伤痛，竭力向徐勤的家中逃去。
　　
　　舍身相救
　　
　　武昌起义成功的消息，犹如晴空霹雳，引起了海内外的巨大反响。不久，中国各地军民揭竿而起，南方各省纷纷宣告独立，大清近三百年的江山摇摇欲坠了。
　　孙中山在美国接到黄兴、胡汉民、陈其美、宋教仁催他火速回国的电报，马上带着尹氏姐妹及一批自愿回国的爱国华侨，乘坐海轮横驶太平洋。途中，他又得知他已被推选为临时政府大总统，十分高兴，一路乘风破浪，日夜兼程赶到了上海。
　　他刚抵上海，只见到处彩旗招展，鞭炮齐鸣，成千上万的人载歌载舞，欢迎大总统从海外归来。孙中山兴奋极了，不断挥手向人们致意。人们的情绪更加高涨，欢呼声组成一支强大的交响乐曲，久久回旋在天空。宋教仁和上海都督陈其美等一起上前迎接孙中山，簇拥着他穿过人群，乘车直达都督府。
　　傍晚，尹锐志随着大家来到屋外，忽然，陈其美拉着她的手，闪到一旁，心事重重地说：“大总统刚才接受了哈同的邀请，今晚决定到哈同花园去看戏。我看不够安全，你能不能劝阻他？”
　　“不能！”尹锐志微微摇头，“先生的事，是任何人阻挡不了的。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其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尹锐志，向她作了解释。原来，下午他的部下在街头巡逻，从一小偷身上搜到了这封信，据小偷招供是从一个北京来的旗人身上连同银子一起窃得的。陈其美不知这封信是否与大总统的安全有关，所以特来问她。
　　尹锐志展开信纸一看，上面写着：“凤梧兄大鉴：马辉和普全已于昨日抵沪，并潜入哈同腹地，妥甚。俟彼女插标卖首者自吹自擂之际，夺其群龙之首。”
　　她将信默默念了几遍，冷静地对陈其美道：“请都督放心，我和维峻一定小心保护先生，也请都督到时多派得力人员相助，决不能让先生遭到不测!”
　　黄昏时分，孙中山等人的车鱼贯进入哈同花园，哈同及一群上海名流早已在此恭候。负责保卫的蒋介石也已布置好警戒人员，孙中山的轿车刚一停稳，他就跑上前去打开车门。
　　孙中山满面笑容地向欢迎的人们频频挥手，在宋教仁、陈其美、哈同等人的陪同下，走向宴会大厅，接着在哈同的盛情邀请下，向上海各界代表开始了演讲。
　　这次，尹锐志扮作秘书模样，站在孙中山的身后，神态十分安祥，警惕地环顾四方，放在衣内的纤手将手枪柄握得湿润润的。尹维峻则扮成侍女，在桌子间来来往往，暗暗观察着每一个人的举止。
　　不一会，蒋介石轻步来到尹锐志的身旁，低声说：“我们经过多方观察，现在还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尹锐志面无表情，两眼不停地左右闪动，不动声色地低声吩咐：“继续观察，务必小心。如有刺客，很可能快要露面了。”
　　蒋介石点了一下头，迅速往别处走去。
　　演讲完毕，喜气洋洋的宴会开始了，戏也开场了。今晚演的是京剧《马嵬坡前》，登台的伶人叫李方行，他不仅戏唱得好，武功也很好，在京、津、沪一带颇负盛名。这时，陈其美拿着戏目单反复地念着：“马嵬坡前……”不由皱紧双眉，“为什么欢迎大总统要演这出悲剧呢？”
　　一旁的尹锐志听到陈其美念戏目，眼睛忽然一亮：这《马嵬坡前》不正是信中的“马辉”、“普全”谐音吗？她微笑着轻轻拉了拉陈其美的衣角，意味深长地说：“马辉、普全，好戏，好戏!”
　　心有灵犀一点通，陈其美顿时恍然大悟，对尹锐志报之一笑，彼此都明白了这是敌人动手的暗号，必须加倍注意这场戏。尹锐志很快将此意告诉了妹妹。
　　李方行唱的字正腔圆，高亢激昂，引起了听众的一片叫好声。蓦地，尹锐志发现李方行演戏分了神，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似乎在向台下搜寻，突然，他发现了孙中山。正当李方行掏出衣袖内的手枪对准孙中山，准备扣动扳机时，宴会厅里忽听有人大喊：“马辉，普全在此!”
　　“啪啪啪!”一连响起了三声枪响。一颗子弹射入了李方行的右臂，大厅里两盏雪亮的电灯霎时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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