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他拿老婆作赌注
作者:吴传迪
张山青确实时来运转,前几年去广东打了几年工,又以打工所得跑了几趟生意,真是趟趟盈利,次次赚钱。他如今已在乡信用社存了个令人羡慕的六位数,这在偏僻闭塞的岩山乡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你说他风光不风光?他惹人艳羡的还绝不仅仅在此,他更有一位貌赛天仙,让人爱得做梦,想得流口水的老婆肖雅琴。肖雅琴今年二十六岁,两根乌黑的辫子拖到屁股上,皮肤粉嫩白皙,牙齿洁白整齐,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如果看你一眼,会叫你全身都发软。她身材苗条,身上的凹凸起伏都向着迷人醉人的方向生长,好像是天上那位掌管人间美丑的神仙故意在捉弄凡人的情感,硬要在这偏僻的山乡安插这么一朵鲜花,让这山里的男人都欲疯欲癫。肖雅琴不单貌若天仙,更会操劳打算。因为有了肖雅琴这个能干的贤内助,他张山青才得有这么宽裕富足,让人嫉妒。全村人只要三五个凑在一起,没有不提他张山青的,而提到张山青又没有不夸他老婆肖雅琴了不起的。因为前几年张山青外出打工跑生意,无一不是肖雅琴的主意。肖雅琴高中文化,又酷爱看书报,所以知识面广,信息灵通,出个点子,没有不灵不准的。张山青尽管脾气比牛还犟,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一切听她调遣。因此,他家的红火兴旺,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家的兴旺富裕,老婆的漂亮能干,把整个村里人都羡慕得要死,眼红得不得了,尤其是张山青那个同年老庚李延峰更是妒火熊熊。李延峰今年三十岁,高瘦身材,生得獐头鼠目,一副奸诈相,因他脑子灵,会想歪主意、鬼点子赚钱,家境也不错,只是与张山青比起来,还差那么一截儿。拿他自己的话说,差就差在没有肖雅琴这么一个好老婆。他的那个黄脸婆,要人材没人材,要肚才没肚才,纯粹是块行尸走肉。他存心要整垮张山青,将肖雅琴弄到自己手中,和他睡一个被窝,做他的如意夫人。而对张山青嘛,他早就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只要肖雅琴成了他的人,要不了几年光景,他李延峰就可大发特发而超过张山青,岩山村的首富便不再姓张而姓李了。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李延峰自有办法,最先做的自然是搬掉绊脚石———和他那个黄脸婆离婚。另一方面他又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讨好肖雅琴,向她大献殷勤,讨其欢心。他无时无刻不睁着眼睛,竖着耳朵,探听张山青的行踪。只要张山青一离家,前脚走,他后脚便到,不是向肖雅琴问寒问暖,就是帮着干这干那,俨然是张山青第二。
肖雅琴很美,又是个工于心计、八面玲珑的王熙凤似的人物,早看出了李延峰不安好心,只是碍着同是一村人,又与自己的男人是同年老庚这个分上,才与他周旋。张山青不在家,你要来便来呗,你要开玩笑你就开呗,你要帮做事,你就尽力做呗,只要你的牛力气肯使,她都欢迎。这样肯卖力气又不要工钱的白劳力,到哪里去找啊!她只坚持一条:严守自己的阵地,不同他乱来。
这天,张山青为了给远在县城的二叔父祝寿,很早便出了家门。李延峰那兔子耳朵不知在哪里听到的消息,张山青刚一离家,他就及时地赶来填补了空缺。见肖雅琴正拿着长扁担准备去挑水,他马上走过去抢着扁担,语带柔情地说:
“同年嫂———啊,我喊错了,你年龄比我小,应喊妹妹———
“琴妹妹,还是我给你去挑吧,你三寸金莲,腰如细柳,怎么受得了啊!快把扁担给我,我去挑,我去挑。”说着在抢扁担的当儿,顺手就在她的肥臀上捏了一把。
肖雅琴这下有点窝火了,因为李延峰以前来家,还只是口头带腥,从不动手动脚,今天竟胆大妄为,敢动手了,发展下去……她不敢想了,为了不拂他的面子,还是很委婉地说:
“我说同年哥,你怎么乱来?如果山青也去捏你老婆的屁股,你将怎么想?”
李延峰不但不感到羞愧难为情,反而厚颜无耻地说:“莫说他去捏我老婆的屁股,就是我老婆给他睡都可以。”
肖雅琴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这下动怒了,说:“混账,竟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你给我滚!滚!”岂知李延峰非但不滚,反而跪下去紧紧箍着她的腿,抬眼望着近乎哀求地说:“琴琴,你知道你有多美,多漂亮,多能干吗?我都快被你想死了啊!”在异性的如此抱箍下,又听着这样动人情感的甜言蜜语,即使石头人也会软化,一股激情在肖雅琴的心底涌起,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她情不自禁地想弯下腰去将他扶起来,但转念一想:不行,绝对不行!理智告诉她,这样做,跪在地上的李延峰将会得寸进尺,后果不堪设想,她将被他拖进情感的深渊,她将对不起同床共枕的丈夫山青。
她用力挣脱了李延峰的纠缠,气愤而理智地气他、讥讽他、抢白他:
“你真是黄鼠狼想吃天鹅肉,你有几个钱?就花心了!你有张山青钱多存款多吗?你那点稀粥钱,就想勾引他老婆?白日做梦!”李延峰想不到肖雅琴会以钱来压势,他被她抢白、讽刺得无地自容,耷拉着脑袋,只得灰溜溜地走了。他走过山弯,转过身去,脸朝着肖雅琴家,恨恨地跺着脚说:
“肖雅琴,走着瞧,我要叫你家穷得叮当响,我要叫你乖乖地睡到我床上来,任我捏任我摸!”
自此之后,李延峰时时刻刻都在谋划着怎样整垮张山青的主意。
岩山村有一股风气,只要有时间,男女老少都喜欢玩牌打麻将,有的还动真格的———赌钱,仿佛不赌点钱,玩牌打麻将就不够味,不刺激。张山青时不时也常来赌几手。李延峰想,就从这里开刀,你张山青就是有家资百万,我也能叫你变成穷光蛋!
当晚,他就串了几家门,邀了平日几个相好的赌友,密谋策划到深夜,商议了怎样利用麻将“宰杀”张山青的方式方法,并约定:宰得他的钱几个人均分。
李延峰虽然几天前在张山青家主演了那场尴尬的风流戏,被肖雅琴讽刺抢白得无地自容,至今还怀恨在心,但为了实施他的报复计划,还是得厚着脸皮到她家去喊张山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因为他张山青不到麻将桌边来,任凭你本领再大,也宰不了他。万般无奈,只得去喊他。但走到路上,他又一想,这次是设下圈套宰他的钱,绝不能露半点破绽,还是喊他不得,一定要像往常一样,让他自己走到桌边来,这样即使他输得精光,也无怨处。不能去喊,只能引诱,对,只能引诱,让他自动上钩。
这些天来,村里人玩牌打麻将的老巢———原生产队的会议室,玩声碰声欢叫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响,原来不太来的人也被吸引来了。从这里路过的,也忍不住踏进脚来围着看,场面煞是热闹。围观的人多,玩牌打麻将的人劲头也就更高更足了。四张桌子——两桌玩牌两桌打麻将,天天座无虚席。
人越聚越多,赌注也越下越大,赢了的,手舞足蹈,输了的,唉声叹气,一片嘈杂景象。
赌徒们正在兴头上,不知谁发现了张山青也不声不响站在人后头观看,马上喊:
“山青,来,来来,你是我们岩山村的大富翁,站着看什么?快来干几盘,动真格的——赌钱!”
张山青笑了笑说:“我看了你们好久,早知道你们是在赌钱。”
李延峰见久盼的张山青终于到场了,喜从天降,不失时机地激他:
“山青老庚,你敢不敢,今天我们几个来赌场大的?”
张山青一贯好强,说:
“怎么不敢,赌多少?”
李延峰说:“你是富翁,赌多少由你定,我们舍命陪君子!”
“好吧,每局赌一千,输了可别后悔!”张山青想:赌大的赌多的正合我意,你们几个的家底和赌技我还不知道?而且自己在外面做生意时,也常与人赌。赌,对自己来说是轻车熟路,虽然在赌场上有时也难免败北,但赢的时候还是居多。自己是见过大世面大阵场的人,难道还怕了你们几个乡巴佬不成?更何况,自己在乡信用社的保险柜里,硬稳稳地睡着个六位数哩!看你们有几分能耐,赌得几个回合?他大模大样地坐到了李延峰对面有人给他让出的座位上。
麻将被几双大手唏里哗啦地搅和了一阵,接着便是码子,取子,搏杀,随后,便好戏连台:自摸,一条龙,杠上开花,接连不断,好不紧张,好不热闹。因为张山青这一桌赌注下得最高,最刺激,其他几桌的人干脆不赌了,都围过来嗅他们的衣领,攀肩膀观看,助威,凑热闹,看他们几个究竟谁高谁低,谁胜谁负?
开始几盘,张山青和李延峰几人旗鼓相当,各有胜负,可是后来,不利局面就慢慢向张山青倾斜,赌到晚上十二点,张山青整整输了六千,这是他第一次惨败。
收场了,该各自回家睡觉了,张山青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摊开两手,说:
“没带钱怎么办?我前几天到县城二叔家,今天刚回来,只是想来看看,没作准备,想不到……”
李延峰显得很是大方,说:
“你是我们岩山村的大富翁,我们难道信不过你?打个欠条,明天给。”
张山青给他们打了个六千元钱的欠条,回到家里,很是纳闷:今天怎么了?输得这样惨?这是他玩牌打麻将以来还未曾有过的事。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准备明天再去与他们几个大赌一场,不将损失捞回来,誓不罢休!
第二天,他瞒着老婆肖雅琴,一早便去乡信用社取了三万元,准备今天与李延峰决一雌雄。
等他取款回来的时候,李延峰他们几个早已坐好,阵容不减昨天。张山青将昨晚欠的几千元如数付了。手上有钱,口气自然天大,说:
“今天翻番,每注两千。愿赌者就来。”
李延峰心中暗喜:还要加码,你将垮得更快,嘴上却说:“两千就两千,我昨天说了,舍命陪君子。我若输了,当家产,卖土地也不欠这个钱。”
其他几个齐声附和,都愿用家财房子来赌。
又开始搏杀。头几局,张山青赢了两次,扳回四千元。继续打下去,他又开始输、输,手气总是不见好转,等到下午四点钟,他已将剩下的二万四千元全部输光。他越输越气,越气越输,午夜收场时,又打下了欠赌债二万八千元的欠条。那么这两天,仅仅这两天,他就输掉了五万八千元。这下他懊恼了,后悔了,五万八千元,可是他全部存款的三分之一多呀!他要几年才能挣回来啊!但他并不想就此收手,他还想赢回来,他还要赌下去,哪里跌倒必须在哪里爬起来,哪里失去的,得从哪里挣回来。赌场上输也容易,赢也容易。前两天手气背,说不定明天赵公元帅降临,给他一个好运气呢!古人不是有诗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对他老婆肖雅琴,昨天是不想告诉她,今天是输得太多,不敢告诉她。他要继续瞒着她,等赢了钱再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
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了信用社,将全部存款取了出来,只留下8元守存折。“8”就是发,俗话说:要想发,莫离八。存折上留下这个“8”,会让他从头发起来。
哪知,他的这个如意算盘并不如意,赵公元帅也不降临。这天,他将全部取来的九万元钱又输得精光。他哪里知道,李延峰串通了他的几个赌友,在联手抬他的轿子,宰他这个猪猡。他们每晚收场之后,还要到李延峰家去瓜分赢得他的钱,并商量第二天又怎样宰他。他们约好的一个手势,一声咳嗽,一个眼色,鼻子几耸,嘴唇几咧,都是一个暗号。他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浑然不觉,他如不输,那才怪呢!
他在信用社的存款全部输光,几年辛劳全打水漂,张山青痛不欲生,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受了李延峰几个的愚弄,但为时已晚。他们几个是一帮子,自己又没抓住什么把柄,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他对不起爱妻肖雅琴,他不该瞒着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她。这些钱,有她的一半操劳,一半心血啊!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不停地打自己的耳光,捶自己的脑壳:猪猡,猪猡,该死的猪猡,愚蠢的猪猡!他不想活了,他要向肖雅琴请罪,如果肖雅琴不能宽容,他就去死。
他跌跌撞撞回到家里,无力地敲了下门。肖雅琴拉亮电灯,起床开了门。她睡眼惺松,全没注意到男人的异常表情,上床又去睡了。张山青一下扑到床前,跪了下去,放声大哭:
“雅琴,我对不起你啊!你打我骂我吧!”
肖雅琴惊得翻身坐了起来,问:
“你今夜怎么了?”
张山青痛不欲生,哭得更伤心了。他一边哭,一边把这两天与李延峰几个赌博的情况全讲了出来。最后说:“雅琴,你如不能宽容我,我就去死!我只有死啊!”
肖雅琴一听,不啻一声霹雳,震得她晕头转向,差点昏了过去。几年心血,几年操劳,全被他付之东流,她哪有不伤心的?但她毕竟是有点知识的女性,更是不同凡响的女性。她知道这事全是因她而引起,也看到了李延峰的险恶用心。她不但不责怪他,反而安慰他,说:
“你伤什么心,不就是十几万元钱么?没有这十几万元钱,我们不是也要过日子?你只要不再与他来往,一切听我的,我自有办法。”
第二天起床之后,肖雅琴在书柜里翻出几本杂志和两张报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对张山青说:“山青,我明天要到外面去几天,需要一千元钱,你存折上十元钱都没有了,我今天回娘家去借点钱来,你好好在家守屋,再不要和李延峰来往,也不要与他怄气,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张山青有错在身,望着贤淑的妻子,泪眼汪汪的只是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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