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嫁接爱情
作者：杨 友
在僻静的山路上，永成叔和桂云婶不期而遇。
永成叔和桂云婶年轻时是一对恋人，他们曾海誓山盟生同巢死同穴，但一对有情人却最终未成眷属———桂云婶的娘硬是棒打鸳鸯把两个人拆散。桂云婶的娘有一位在县里当什么局长的表哥，一个偶然的机会这位表哥见到表妹有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让他怎么看怎么顺眼，于是，表哥便当面提出要表妹的女儿给他儿子做媳妇。当局长的表哥主动提出亲上做亲，桂云婶的娘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表哥有地位有名声，家庭条件也好，这岂不是女儿的福分？但桂云婶的心里装着永成叔，不要说局长的儿子，就是皇帝太子也难以打动她的心。桂云婶哭哭啼啼地哀求娘，说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娘哪里肯依，痛骂女儿坐轿号丧———不识抬举！桂云婶却死活不答应，母女俩吵翻了，做娘的觉得不仅失了面子又没脸去见表哥，一气之下拿着一条绳子便吊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柳树上。幸亏被人发现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做女儿的哪里会想到娘使出这样的“绝命招”？桂云婶吓得魂都飞了！望着娘脖子下面被绳子勒出的一条深深的沟痕，抱住娘号啕大哭。想想自己身从何处来？娘的养育之恩终生难以报答，逼死娘亲罪孽何等深重！再委屈也没有娘的性命重要，她只好顺从的和局长的儿子结了婚，并且死心塌地的和自己的男人过起了日子。既然做了他人之妻，她就想一辈子再也不见永成叔。虽然她的家与永成叔家的村子相距不过五六里，但路近人远，咫尺天涯，不想见面也就难于相见了。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神差鬼使的在这山间小路上狭路相遇，两人惊愕地四目相对，酸酸苦苦的往事就如同潮水般地涌上了桂云婶的心头。这时候，她才感到真正忘掉心上的人并非那么容易，仿佛当年那爱情的火焰依然在她心中燃烧……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桂云婶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两只眼睛早已泪水涟涟。永成叔低着头，双眉耸动，泪如雨下。二十多年的别后离情，一时难以诉说。两个人沉默许久后，永成叔擦擦眼泪说：“桂云，过去的事别去想了，如今你我都一把年纪了，各自都有各自的家庭和儿女，我最牵挂的是你现在的家庭生活，不知是否如意……”桂云婶说她的男人很老实，对她很好，女儿月季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闲在家里，小儿子正读初中……永成叔也告诉桂云婶，他的女人很贤惠，对他处处关心。他们的儿子小伟高考落榜后学了家电维修，在镇上开了个小修理部，生意挺红火……彼此的家庭都很美满，互相也就不必牵肠挂肚了。可是，最使两个人伤心的是一对曾经缠绵相爱的恋人如今却成了毫不相干的人，儿是他的儿，女是她的女，没有任何血缘……
“永成，我想起一件事……”桂云婶擦擦眼泪说，“你我今生不能结为夫妻，你心里苦，我心里也苦，我看就让你家小伟和我家月季成亲吧……”
“太好了，我也在这样想呢！就这样定吧……”
两个人心心相通不谋而合，几句话就为儿女们定下了终身。有情人未成眷属，虽是终生憾事，结为儿女亲家，终成一脉骨血，心理上得到了补偿，两个人都感到莫大的欣慰，都说今日奇逢巧遇实是老天有意安排，更是儿女们的缘分。郁结在心头二十多年的痛苦和离愁顷刻云消雾散，两个人便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桂云婶回家后就把事情对女儿月季讲了。
月季听了猛然吃了一惊：“小伟？我……”
桂云婶说：“你认识小伟？”
月季说：“我和小伟倒是认识，不过我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桂云婶说：“以前没想过，现在想也不晚呀！听说那小伙子长相很不错，人又聪明，在镇上开家电修理部，很赚钱的……”
“小伟人确实很好，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其实月季已经有心上人，小伙子名叫赵军，是月季读高中时的同学。两个人相恋几年一直处得很好，月季当然不能背叛赵军。
桂云婶一听就生气了，大动肝火地把女儿好一顿数落。说月季不该把娘的一片好心当驴肝肺，哪个当娘的不为儿女好？但月季却硬是不买账，自己的事一定要自己做主。母女俩话不投机越说越僵，月季丝毫不肯让步。女儿不答应，桂云婶的理想岂不是要破灭了？面子上和心理上都感到过不去，又不能奈何女儿，于是，便寻死觅活地又哭又嚎，闹得纷纷扬扬满村人都知道了。婶子大娘这个劝桂婶那个劝月季，娘是亲娘，闺女是亲生，事情慢慢商量，千万不能硬碰硬……
就在母女俩“顶牛”的时候，小伟托人给月季捎来一封信。小伟在信上说要月季到他的修理部去一趟，他想跟月季好好谈谈……月季看了信有些迟疑，本不想去，又一想，去一趟也好，跟小伟推心置腹地谈谈，小伟也许会同情她、支持她，如果再求小伟帮他做娘的工作，也许效果会更好……想到这儿，月季的心里豁然一亮，于是便亲热地叫了一声“娘”，然后满脸盈笑地说：“娘，您别生气了，过去我和小伟虽然认识，但我们并不十分了解。小伟来信了，叫我到他那里去一趟，让我们互相谈一谈，如果谈得来，事情就好办了……”
桂云婶听女儿的口气软了下来，乌云笼罩的脸也渐渐地晴朗了：“月季，听娘的话，跟小伟好好谈……”
第二天，月季早早地去了镇上，到了晚上也没有回来，却托人给桂云婶捎来口信，说她跟小伟很谈得来，彼此都很愉快。又说小伟的修理部活儿很多，要月季留下给他当个帮手……
桂云婶一听，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人都留下了还有啥说的？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月季还没有回来。桂云婶心里就暗暗地叨咕：“这闺女，跟小伟谈到一块儿就分不开了……”桂云婶正乐呵呵地收拾屋子，男人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桂云婶说：“月季来信了……”
桂云婶笑了：“这丫头，还不回来呀？镇上离家又不是几百里几千里，写什么信？”桂云婶一边说一边拆开信封取出信笺便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爹、娘：
请你们原谅女儿吧，女儿欺骗了你们———现在我和我的恋人已来到广州。但我的恋人不是小伟，而是我读高中时相爱的赵军。也许你们根本想不到，我和赵军、小伟一直是同班同学，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小伟和我早就知道娘和小伟爹年轻时是一对恋人。你们爱得很深、很真诚，是我的姥姥以命相逼拆散了你们，你们很痛苦，也很可怜。作为儿女，我和小伟非常同情你们，深深地为你们惋惜……可是，没想到你们竟想把你们的爱情嫁接到我们的身上，这是多么荒唐可笑啊！你们相爱等于我们相爱吗？你们的感情能代替我们的感情吗？你们是受害者，却反过来也想让我们成为受害者。娘，你好糊涂啊！女儿非常感谢小伟，他特别同情我和赵军，他说决不让上一代人的爱情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我和赵军出逃广州就是小伟的主意，并且慷慨解囊资助我们……
桂云婶再也读不下去了，捧着信笺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两行眼泪泉水般地涌了出来……愧悔不已的桂云婶这时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这个爱情的受害者险些成了爱情杀手！多么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