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局长被隔离后
作者：陈志荣
故事发生在2003年春天。
丁剑林33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医院工作，几年的拼搏，从医院副院长、院长，到市卫生局的科长、副局长，后来被提升为局长。妻子美丽秀气，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正所谓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是，挡不住诱惑，半个月前，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包养了坐台小姐王倩姣做“二奶”。星期五晚上，他又来到了城西社区北湖公寓1号302室，和“二奶”欢度周末。为了排除干扰，丁剑林还关掉了手机。
丁剑林有早起的习惯，再加上出去迟了人多眼杂，所以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洗漱后，又像前几次一样，他从窗口往外看看有没有人，以便避开别人的耳目悄悄溜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在路灯光下，一条10厘米左右宽，蓝黄色相间，印有“警察”字样的警戒隔离带，已将这幢房子团团围住了。一些工作人员、民警，已牢牢地把住了出入口。
这次，丁局长是骑牛遇到亲家——真不凑巧。三天前，对面301室来了两位外省客人，偏偏在昨天夜里发热咳嗽，深夜11时30分，被亲戚送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部就诊。今天凌晨2时50分，经非典型肺炎诊断专家小组会诊，确定为芜茨市首次发现的两例输入性非典病例。市非典防治领导小组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部署有关防控工作。作为市非典办副主任的丁剑林，自然是联系不上了。对门发生的重大事情，他也一无所知。看到下面的情况，凭直觉就知道，这里出现了非典病例，他出不去了。丁剑林一下慌了神。
芜茨市出现了非典疫情，双休日肯定不能休息了，假如这里是他的家，还可以名正言顺地用电话遥控指挥工作。可现在怎么办？起码要被隔离十四天，这段时间不能露面，甚至连电话也不能打。可是，在这突发性灾害面前，肩负重任的他如果脱离岗位而失踪，是一种严重的失职行为，必将受到惩处。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有一点闪失，今天上午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出去。
趁天还没有大亮，从下水管爬下去，幸亏是在三楼，也用不了几分钟。他要王倩姣找来布毯和几件衣服，撕成了一条条的带子，接起来做保险带用。他用手测量了一下，差不多够长了，就一头缚在自己腰间，另一头让王倩姣拿着，等他爬出去后再慢慢地往下放。准备就绪，丁剑林拉开铝合金窗门，刚伸出头，忽见几位戴着红袖箍的老人在楼下巡逻走动，再一看，除了巡逻队，几丈路就有一个人站岗，这样爬下去，不把他当贼抓，也要露出马脚的。外面已严防死守，除非变成鸟才能飞出去了，唉，要是有件隐身衣多好。丁剑林叹着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天渐渐亮起来了，对隔离点采取的措施，丁剑林是知道的，接下去，市非典防治应急小分队将开始行动了，对这幢楼的住户挨门逐户摸底登记，再进行消毒、量体温。他在这“金屋”的小天地内也不自由了，只得把壁橱中挂衣服的一格腾空，到时也好大衣橱里把身藏。
丁剑林清楚，在这之前，市非典办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也一定打电话找他了，还得编出一件事情来应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在屋里踱来踱去也想不出一个办法。看来，一时难以脱身了，只好先用缓兵之计。早上7时55分，他要过王倩姣的手机，打电话给也是市非典办副主任的卫生局副局长，说是今天上午还有点急事，可能要迟一点来。不等对方答话，就关了机。
丁剑林哪里敢公开地站在窗口，只好偷偷地躲到窗帘后面，从缝隙中往外看。那些戴着帽子、口罩、手套，穿着防护服的应急小分队工作人员来了，他眼睛一亮，一个办法想出来了。他就站在那里一步也不离，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每一个走过来的人。
有两位工作人员向一号楼的楼梯口走了过来，一位手里拿着纸笔，另一位背着消毒喷洒工具，丁剑林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过了半个小时，听到门铃声，他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躲进了壁橱里。
调查登记，喷洒消毒后，两位工作人员离去了，王倩姣轻轻地敲了敲壁橱，丁剑林才敢出来，又站到了窗帘背后。另一位工作人员来了，按部署应该是测量体温了。看到是个熟悉的身影，丁剑林睁大了眼睛，尽管那人全副武装包得严严实实，但他还是认出了这是朱金浩。他心中一喜，机会来了。
朱金浩原是一个偏僻乡卫生院的医生，去年，托熟人找到了丁剑林，要求调到市区来。今年元旦过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市疾控中心上班了。
门铃又响了。这次，丁剑林没有去躲藏，从门上的猫眼洞中一看，从容地开了门。
朱金浩进来后，抬头一看，呆住了，丁局长的家他去过多次了，不是在这里。看到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心里就有数了，这里是他藏娇的“金屋”。过了好一会儿，朱金浩才回过来神来，说：“丁局长，是您。”
丁剑林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金浩，我出不去了，想请你帮帮忙。”
“只要我能做的，刀山火海也敢上。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朱金浩显出无可奈何地样子。
“我想，等你把整幢楼居民的体温测量完了后，把你那套防护服给我用一下，让我出去，你暂时留在这里，我会想办法的。以后我亏待不了你。”丁剑林狡黠地一笑说。他想出的是李代桃僵的调包计。
大话虽然说出口，但朱金浩还是有顾虑的，他想，如果不答应，以后可有小鞋穿了。再说，我能调到这么好的地方，全靠丁局长的帮助，做人要讲良心，今天他有了难处，我自然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他堂堂一个市非典办副主任、卫生局局长，弄我出去还不是小菜一碟？这事做成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提拔重用我呢，就爽快地点了点头。
等这幢楼的体温测量工作完成后，朱金浩又来到302室，脱下身上的衣服。丁剑林穿好了防护服、靴子，戴好帽子、手套，拿着口罩愣住了。别人用过的怎么能戴？可屋里没有新的，只好将就一点了，拿了几张餐巾纸垫在里面，戴到了脸上。
朱金浩一边为他整理衣帽，一边说：“丁局长，你要尽快让我出去，下午我还要汇报这里的体温测量情况。”
丁剑林心不在焉地说：“那当然。”急急忙忙地拉开门，逃也似的走了。他顺利地通过了布控封锁隔离带后，看看旁边没有人，便迅速地脱下身上那些防护物，并换上了藏在身上带出来的皮鞋。他把那些手套、口罩、靴子往防护服里面一塞，打了个包，拎起就走。可一看，这种样子像过去小媳妇回娘家似的，和自己的身份不匹配，碰到熟人怎么办？就随手把它往路边的垃圾房中一抛，用手理了理头发，拦了辆出租车，轻轻松松地走了。
丁剑林来到市非典防治办公室，说是昨天晚上来了位外地的大学同学，他去相聚，丢了手机，直到早上才打电话去找了回来，所以昨夜没有接到通知。刚刚送同学上火车后，才得知芜茨市出现了疫情，就急急忙忙赶来了。毕竟是局长，好在又是双休日，这样严重的失职行为很轻易被搪塞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让朱金浩出来。一开始，他认为这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以自己这个市非典办副主任的名义，带几个人去北湖公寓一号楼实地检查，就能让朱金浩混出来。可仔细一推敲，才发觉想得太简单了，这方案行不通，因为除了消毒、测量体温的人员外，其他任何人也不能进入隔离区。到了下午，他还是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那边，市非典防治应急小分队的队长着急了。北湖公寓一号楼的人员观察记录情况，下午4时30分前必须上报，可其中最重要的体温测量数据，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报来，不知朱金浩到哪里去了。打他的手机，关机，打他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事到如今，只好另外派人去重新测量体温。
就在这时候，城西环卫所打电话给市非典防治办公室，说有位环卫工人在清运北湖公寓垃圾房时，发现了一套防护服，因涉及到非典病毒的传染，请他们赶快去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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