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爱情的豆腐
作者：杨 友
“豆腐——豆腐——”
听到外面的叫卖声，月影对我说：“岳光快去买豆腐呀！”
我在心里暗暗地笑。俗话说：“贵人吃贵物，贱人吃豆腐。”月影的爸爸是市劳动局局长，妈妈是市群艺馆副馆长，生活条件优越，月影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可是这位局长的宝贝女儿却偏偏喜欢吃豆腐！我觉得有悖常理，又有点莫名其妙。但月影爱吃，或炒或炖或干脆凉豆腐拌青菜，月影都吃得眉飞色舞，一边吃还一边笑着说：“真棒！”这位娇美的妻子嗜豆腐如命是我根本意想不到的。当初我和月影的爱情发展到实质性阶段时，我猛然醒悟到自己忽视了经济杠杆在婚姻中的作用。这位出身高门的娇女子即使大义凛然地嫁给我，我这个本来工资不高，每月还要给乡下的父母寄生活费的寒酸的教书匠，用什么来满足这位出身富贵的妻子？用什么来应付夫人的口味？我这才觉得自己和月影的距离相当遥远，于是我决定激流勇退……但我没想到月影竟把那些在她面前讨好献媚、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们全都甩了，毅然地跟我结了婚！我又感动又感激，下决心使尽全身解数也要为妻的口味下点功夫，无论如何不能让娇妻嫁了我后就香消红瘦！没想到妻子喜欢吃这便宜的豆腐，这实在是我的幸运，我真想高呼“豆腐万岁”……
我微笑着端一个小搪瓷盆走出门口，见卖豆腐的是一位姑娘。这姑娘俊眉俊眼，俏丽妩媚，身材颀长，酥胸坚挺，衣着不艳不俗，恰到好处地展示出动人的青春魅力。我觉得这姑娘本可以去当演员或时装模特儿，可惜竟做了“豆腐西施”，生活实在愧对了她，我暗暗地为她惋惜……秤完豆腐，姑娘微笑着对我说：“先生，不瞒您说，我们是城里的老字号，传到我爷爷这一辈已经是第十代‘刘记豆腐’了……我叫刘红，给爷爷做帮手，您吃满意了，以后我天天给您送……”
我连说：“谢谢！谢谢！”
吃过饭后，月影打着饱嗝笑眯眯地对我说：“刘记豆腐好极了！”月影还以很内行很权威的口吻说，在她吃过的豆腐中，“刘记豆腐”实属上乘，说应该授予“刘记豆腐”省优、部优，还说若送到国际博览会肯定获金奖！月影还很坚决地说：“以后非刘记豆腐不吃！”
这以后，一连十几天刘红都准时来送豆腐。月影仿佛越吃越贪婪。“刘记豆腐”乳汁般地给我们这一对小夫妻输送“爱”的营养。
这天，刘红又来送豆腐。秤完豆腐后，刘红问我说：“岳先生，我们的豆腐怎么样？”
我说：“太好了！”
刘红现出一脸自豪的微笑说：“您不知道，我们刘记豆腐可是有着光辉的历史的。前清同治年间，永平府一位知府大人吃了我们‘刘记豆腐’后赞不绝口，并提笔写下了‘刘记豆腐甲京东’的条幅给我的祖上，至今仍被我爷爷珍藏着……”
“啊！这么说‘刘记豆腐’在同治年间就成名牌了？”
“您不信吗？”刘红望着我说，“我这话可绝不是跟你吹牛，有机会我可以带您到我爷爷那里去看看。据书法界人士说那位知府的字在当时可是京东名笔，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我笑笑说：“好，好，一定拜访……”
“你还有完没完！”我和刘红正说得兴致勃勃，突然传来一声“狮”吼。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月影站在门口，一双秀目放着凶光，怒视着我和刘红……
没想到和卖豆腐的刘红一次交谈竟酿成我们夫妻之间的一场战争！月影口口声声骂我一肚花花肠子，说我吃着碗里的望着盆里的，见了红牡丹忘了紫玫瑰，骂我没良心，忘恩负义……我耐心地解释毫无作用，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抹越黑。我心里感到委屈，又无可奈何，只能对月影低三下四地说好话，赔不是。
这样一来，月影反倒认为我理屈，仿佛被她抓住了把柄似的，使她更认定我与那卖豆腐的姑娘刘红暗中做了不轨之事，说我这个负心的男人跟她结婚才一年就喜新厌旧，拈花惹草；说姑奶奶受不了这份委屈！跟我大吵大闹一番后，她一口气跑回了娘家。
这天晚上，我整整一夜未眠，长嘘短叹，痛苦不堪，又暗暗地忧虑。月影回去若向岳父母告我一状，我就是有八张嘴也难以说清。两位老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又娇又宠，岂能善饶了我？轻则痛斥，重则离婚，最后还得把我搞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我辗转反侧熬到天亮，正要起床，突然门铃急切地响了。我心想，是谁这么早到这儿来了？
我穿好了衣服出去开门，原来是月影。我在心里想：不用说是给我下最后通牒来了！唉，也好，离就离吧，跟这样娇气足傲气盛的高门小姐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也不会安宁，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也许当初与月影的结合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离了倒也心净！我正这样想着，月影却猛地伸出双臂将我的脖颈勾住，然后羞羞地笑了：“原谅我吧，都是我不好，错怪了你……女人心眼儿小，你们做男人的应该照顾女人这个特点。女人的小心眼儿那是因为爱自己的男人……”月影这一番幽默风趣的话把我给弄懵了。月影昨晚作了什么样的梦？怎么这样急转弯儿？
月影挽着我的胳臂走进屋里后，倒进我的怀抱中一边咯咯笑一边讲了昨天回娘家后的经过——
月影回娘家后哭哭啼啼地向母亲诉说委屈，说我背着她跟一个叫刘红的卖豆腐的姑娘勾搭上了……谁想，岳母听了后立刻瞪起了眼睛，怒斥月影说：“你这是胡说八道，根本不可能！你完全是疑神疑鬼，捕风捉影！”在市群艺馆任副馆长的岳母告诉月影说，刘红是群艺馆创作部的创作员，她根据自己家世代相传“刘记豆腐”的故事创作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刘记豆腐传奇》。刘红为了把剧本改好，便来到她爷爷的豆腐作坊，通过给爷爷做帮工体验豆腐作坊的生活。她除了参与做豆腐的每一个工艺过程，而且还推着车子走街串巷卖豆腐。过去她跟岳光根本不认识，仅仅是买卖豆腐的几天接触，怎么会做出不轨之事？况且刘红早已有了恋人，两个人一直处得很好，岂能插足做第三者呢？月影挨了母亲的批评，深感愧疚，诚恳地向母亲承认了错误。懊恼不迭的月影由于心里惦记着我而彻夜未眠，天刚亮便匆匆地赶回来了……
我紧紧地拥住月影久久地亲吻着，这一夜之别使我和月影都有如隔数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