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局长借钱
作者：杨海峰
一天傍晚，万和饭店的老板田兴正在店门口招呼客人，见一个穿戴落伍的小老头儿向自己走来，那人走到近前，田兴方才认出，原来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本市环保局局长黄明。田兴颇为诧异：两年前的同学聚会上，黄明还是神采飞扬，怎么这么快就落魄成了这个样子呢？
田兴心里画着问号上前握手寒暄，忍不住问道：“黄局长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满腹心事呀？”黄明笑了笑说：“乡下的老岳父患了脑血栓，正在医院治疗，我忙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现在抽空出来，是想跟你借点钱……”
田兴难以置信地说：“我说黄局长，你可别拿我开涮了！你堂堂一个大局长，还用得着跟我借钱？”黄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唉，我是万不得已才开这个口呀！你别看我当局长风光，其实还不是靠那点死工资吃饭。你嫂子没工作，孩子又在上大学，这不又赶上岳父生病……”
田兴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说：“现在不少当官的都贪，你身为一局之长，稍微动动脑子，钱不就自己长腿跑来了吗？”黄明说：“我还有几年就退了，不操那份心了。你要是手头很紧，就不麻烦了。”田兴一时感慨万分：“黄明，没想到你是一个难得的清官，现在就缺你这样的人。本来我是不愿意借给别人钱的，但今天说什么也得借给你。”田兴打开拎包，拿出一沓钱递给黄明：“这是我刚从银行提出来的三千块，你啥时有啥时还，我不急着用。”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黄明也没提还钱的事，好在田兴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老同学，并不在乎这点钱。
一天，田兴去市政府办事，正巧看见黄明从政府大楼里出来。黄明一眼看见了田兴，就快步走过来打招呼，并主动提起借钱的事。田兴再三表示自己不着急。
田兴发现黄明的情绪不对头，比上次见面还要憔悴，就随口问他是怎么回事？黄明说：“别提了，刚才我到市纪委去了，纪委书记那儿有举报我的信，他叫我过来了解情况。”田兴气愤地说：“现在有些人就是惟恐天下不乱，专门用举报的方式整人，说你这样的人是贪官，真是瞎了眼！”黄明长叹一声：“如今的官不好当啊……”
田兴刚跟黄明分手，就在一楼大厅里遇见了他和黄明共同的老同学姜山，这姜山是信访办主任。田兴是个心里头搁不住事儿的人，便把刚才遇到黄明的事说了。姜山不屑地说：“没事，说他有问题鬼才会相信，半年前，他还向我借了两千块呢！”
田兴吃惊不小，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黄明的生活竟到了四处举债的程度了，于是便把黄明找他借钱的经过也说了一遍。姜山听罢，更是感慨不已，两人都为有这样一位清官朋友而感到自豪。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田兴正在店里忙碌，手机响了，他一接，听出是姜山的声音。姜山的话语十分急促：“田兴，你快看本市新闻，马上要演咱们的老同学黄明了。”
饭店大厅里有一台悬挂式的电视机，田兴急忙打开电视，见是本市电视台制作的一档专题节目，片名叫《局长买菜》。田兴从晃动的镜头看出来，这档节目是记者偷拍制作的，主人公黄明显然并不知情。
电视画面中，穿着朴素的黄明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进菜市场，他不时地这儿看看，那儿问问，逐个向摊贩们打听价格。货比三家之后，他在一个菜摊前停下来，在豆角和茄子中间挑挑拣拣，看样子打算买这两种菜。女摊贩告诉他：茄子一块八一斤，豆角两块三一斤。黄明嫌贵，十分内行地讨价还价。女摊贩不肯让价，黄明摆出一副你不便宜我就不买的架势。
僵持了一会儿，女摊贩不耐烦地说：“你堂堂一个大局长，还在乎这块儿八毛的？”黄明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局长？”女摊贩说：“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你，你是环保局的黄局长。”黄明尴尬地说：“我是局长不假，可是局长也有局长的难处呀！”女摊贩抬起头，显出满脸疑惑。这时，电视画面定格，紧接着，镜头中出现了一组充满感情的特写：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裂了芝麻口的旧皮鞋，过时的旧西服……
田兴整个人完全傻了，难道这是自己的老同学黄明吗？看样子，他的生活已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那一瞬间，田兴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刚才还在吆五喝六划拳的人，这一会儿却全都沉默了。田兴预测，随着这部电视片的播出，黄明的清官形象，一定会在这座城市引起轰动。
可是让田兴备感意外的是，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深夜，田兴正准备睡觉，姜山再次打来电话，他告诉田兴，他们的老同学黄局长被双规了。“什么？”田兴一听差点扔了电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山告诉田兴，黄明借近年来大批采购环保器材之机，多次接受省外几家环保器材公司的贿赂，总额竟有一百万元之多。对此，田明并不满足，又多次主动索贿五十多万元，他原来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贪官！
田兴说：“这可能吗？连买菜也要讨价还价的人会是贪官？”
姜山苦笑着说：“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他那天买菜是在演戏呀。当然，他演的那出戏不是给我们看的，也不是给偷拍的记者看的，而是专门给那个女摊贩看的。”
田兴觉得不可思议，忙追问其中玄机。姜山说：“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女摊贩是市委书记的小姨子，黄明这是借她的嘴向咱们的市委书记证明自己的清廉呢！”
田兴说：“既然如此，那他向你我借钱的用意何在呢？”姜山说：“因为我是信访办主任啊，向我伪装清廉，我可以替他压下一些举报他的信。事实上，我已不止一次地这么做过。”
田兴纳闷地问：“可是我无官无职，黄明跟我演这戏又有什么意思呢？”
姜山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你虽然是个普通人，可是你老婆在反贪局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