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该死的彩票（外一篇）
作者：陈永林
岳小峰看看表，已三点了，当天的晚报还没到，要是往日早到了。岳小峰急着想看晚报，是今天的晚报公布三十四期体育彩票的中奖号码。岳小峰来到收发室，晚报刚到。岳小峰翻到第七版，看中奖号码。一等奖的号码极其熟悉，他忙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他的彩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起来，一直对到最末一位数，每个数字都相同，他又对了一遍，仍是分毫不差，天呀，他真的中了一等奖，整整500万！天呀，500万！！
这时，电话响了，岳小峰懒得接。后来嫌吵，拿起话筒，又放下了。
片刻，门推开了，刘总经理来了。刘总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岳小峰说：“我干吗要接电话？”
“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刘总经理的脸都气青了。
“那你说我该怎样说话？该像从前那样站起来，弯着腰含着胸，像条哈巴狗一样朝你摇头摆尾？并用卑微的语气说，刘总好！我不想再当狗了……”
“够了！”刘总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你去财务室领走这个月的工资，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说了我想说的话，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送给你抽烟吧。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出门了，刘总仍听得清岳小峰欢快的口哨声。
岳小峰回到家，女人也下班啦，女人在厨房里洗菜。女人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往日，岳小峰总要加班，饭菜摆上桌了，岳小峰才回家。岳小峰说：“我今后天天不上班了。”
“你被炒了鱿鱼？”
“我炒了老板的鱿鱼。”岳小峰笑着说。
“什么？你炒了老板的鱿鱼？你今后能找到待遇这么好的工作？你那工作是累了点，可奖金多。现在找工作不知道有多难。要不，我这就给你老板打个电话，赔个不是？”女人拿起话筒就拨电话号码。岳小峰从女人手里夺过话筒，搁下了，说：“我现在就是不想上班，想好好休息。”
“你说得轻巧？你不上班，一家喝西北风？”
“你不是有工资吗？你的工资包一家的基本开销足够了。”
“哼，好意思开口？你不上班，那行，那行，我们家实行AA制，买每样东西都一人出一半钱。只要你能拿出钱，管你干啥，你一天到晚在床上挺尸都行……”女人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岳小峰对女人感到深深厌恶。岳小峰心里说，幸亏自己沉得住气，没将中一等奖的事告诉她。
女人还在说个不停，但岳小峰已听不见女人说啥，只看见女人的嘴皮子不停地动，看见唾沫从女人的嘴里不断喷出来。岳小峰再也忍不住了，挥手搧了女人一巴掌，吼起来：“你有完没完？你不想同我过，滚就是。”女人被打懵了，以前岳小峰从没动过她一手指，可今天莫名其妙地打了她，女人许久才清醒过来：“离就离！”女人捂着脸哭着出了门。
“滚得越远越好。”岳小峰心里说，我有了500万，还怕找不到女人？找个比你强百倍的都能找到。
出了门的女人不知道去哪儿。她不好意思去娘家，如父母知道她同岳小峰吵架，只会陪着她难受。女人在屋前的那条街上转，她希望岳小峰找她，向她赔个不是。但女人已从街的东头走到西头，从西头走到东头，来回走了四趟，岳小峰仍没来找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女人进了一家小餐馆，点了两个菜，还叫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女人平时不喝白酒，只喝点啤酒。但女人今天想借酒解愁。
酒瓶空了，女人也醉了。女人的步子晃得厉害。
喝醉酒的女人横穿街道时，没看见一辆小车朝她飞驰而来。只听见一声惨叫，女人被小车撞得飞起来。
办完女人的丧事，岳小峰就去领奖。岳小峰不想亲朋好友知道他中彩的事。他出门时，戴上口罩与墨镜，还特意买了假发戴。
但让岳小峰一万个想不到的是他掏出彩票领奖时，工作人员笑着说：“先生，你弄错了，你这张彩票是第33期的。”
岳小峰一看，真的是第33期的，他开初怎么没看清呢？
此后，街上多了个疯子，疯子拿着彩票笑着说：“我中奖了，500万。”接着就又哭又骂：“该死的彩票，该死的彩票……”
流泪的黄手帕
秦杰上锁的柜子里藏着一条黄手帕，黄手帕是何梅送的。那回秦杰同何梅一起值日，打扫教室的卫生，当秦杰擦窗户时，中指不小心被破裂的玻璃割破了，血涌了出来。何梅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黄手帕，心痛地替秦杰包扎，嘴里埋怨：“你做事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
那时秦杰的心里就像吃了冰糖样甜，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秦杰的手轻轻颤栗着。
“疼么？”何梅温柔地问。
秦杰红着脸摇摇头：“一点也不疼。”秦杰闻着何梅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一股电流通过他全身，秦杰整个身子都颤抖了。
那一刻，秦杰就喜欢上何梅了。
后来，何梅总出现在秦杰的梦里。梦里，秦杰胆子很大，秦杰做那种让他脸红心跳的梦。醒后，秦杰就郁郁地叹气。
现实中的秦杰胆子极小，他连话都不敢同何梅说。他心里似有成千上万句话想同何梅说，可一面对何梅，就变成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秦杰也给何梅写了许多信，可那些信一直压在秦杰的柜子底下。有一天，秦杰又写了封信，秦杰心里说，这回一定得给她。可那封信在秦杰口袋里一放就是一个月，信的折叠处都磨破了，他还是没有勇气把那封信给何梅。最后那封信还是藏在秦杰的柜子里。
秦杰同刘婷结婚后，两人总吵架。吵完架，两人都觉得身心极度疲惫，那时的秦杰又苦苦想起何梅来。秦杰的眼前又浮现何梅拿黄手帕替他包扎手指的画面。秦杰想如若他同何梅结了婚，那过的准是另一种充满诗情画意的日子。秦杰总捧着黄手帕发呆。
一天晚上，刘婷要秦杰陪她逛街。开初，秦杰不愿意，后来经不住刘婷的软磨硬缠，就同她出了门。
两人踱到文教路时，刘婷说：“你在这等一下，我上趟卫生间。”
文教路是本市有名的“红灯区”，一条几百米长的街道，发廊却有三四十家，发廊粉红色的灯光亮得极暧昧。穿着极露的小姐就坐在门口，对过往的男人搔首弄姿，用暧昧的眼光和用散发出暧昧香味的身体引诱着男人。
站在那儿东张西望的秦杰成了小姐们的猎物。
有小姐来问秦杰：“大哥，按个摩吧，保你舒服。”秦杰冷冷地回绝了：“我等人。”这时，一个身材高挑，胸脯饱满，嘴里叼着一支烟的小姐向秦杰走来。小姐问：“先生，要特殊服务吗？”秦杰觉得声音极熟悉，一回头，竟是何梅。秦杰的声音愤怒地颤抖着，“何梅，你怎么堕落成这个样子？”何梅不出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婷从卫生间出来后，见了一脸怒气的秦杰，关切地问：“秦杰，你又不高兴了？”秦杰冷冷地说：“回家吧。”
秦杰回到家，开了柜子，拿出那条黄手帕，拧亮了打火机，火苗一点点吞没着黄手帕，手帕的灰烬一点一点往下掉，秦杰的泪水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秦杰同刘婷再也不吵架了，两人过着幸福的日子。
几年后，刘婷遇车祸死了。
秦杰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秦杰的一个同学劝他：“再找一个吧。”秦杰说：“难找到合适的。”那位同学说：“我帮你介绍一个，包你满意。”秦杰在那位同学的劝说下答应同那个女人见面。
当秦杰见到何梅时，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是你？”何梅点点头说：“是我。你心里瞧不起我，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那天我扮成小姐勾引你，都是为了你。”“为了我？”秦杰摇摇头，不解地问。“刘婷找过我，我就扮成小姐，破坏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让你不再想我，一心一意同她过日子。其实我那时已离了婚。”秦杰羞愧地低下头：“我错怪你了。”
半年后，秦杰同何梅结婚了。
何梅问秦杰：“我那时给你包扎手指的黄手帕还在么？”秦杰说：“不早还给你了么？”何梅笑了：“那不是我的那条黄手帕。”秦杰就说：“烧了。那天晚上我在文教路遇见你后，一回家就烧了黄手帕。”何梅就“唉”地一声叹口气，眼泪也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