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我与黑熊交换“人质”
作者:王吉星
2003年的春天,我和女友在大兴安岭山区采风时,突然与一头大黑熊不期而遇。
遭遇黑熊
为参加七月份纪念建党八十二周年的一个摄影展,二月末,我携女友来到了大兴安岭腹地的一个小山村采风。这里是描绘北国风光的最佳处所,这次我主要是想拍一个雪山深处的小山村夜景。在上次来时认识的一个老乡家吃过午饭,带着三分酒意,我背上照相器材,并将一把匕首插在靴筒里,便与女友上了山。
当我刚弯下腰,眯着一只眼睛取景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通过单反相机的取景孔,我看见在距女友七八米远的一棵粗大的落叶松后边,有一个穿着黑皮衣的彪形大汉。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仔细再瞅,不由得一惊:哪里是什么彪形大汉,那分明是一头大黑熊。我顿感全身似有一股电流通过,恐惧感瞬间将我笼罩起来。我条件反射地大喊着,可是由于过度紧张,叫出的“熊”字卡在了嗓子眼里,声音只有我自己感觉得到。女友一定是见我的表情奇怪,便转过头去向后看,然后就爆发出一声不像是人声的尖叫。我急忙向女友奔去,几乎同时,黑熊迈开它沉重而又敏捷的步子,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把女友拉到身后。这时,要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别看熊走起路来像是沉重笨拙,但它跑起来动作却十分敏捷,人是根本无法逃脱的。黑熊一步步地逼近,我推着女友向后退,一步、两步……退到了相机跟前,我对女友喊:“趴下!一动也不要动。”另一只手操起了相机三角架。
也许是黑熊见我拿起了家伙,不清楚是什么武器,便停在了离我有四五米的地方,一双绿森森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呼出的热气在它面前形成一团团的白雾。我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因为这时我又发现这只大黑熊的身后还有一只熊。我脑袋里掠过一个念头:完了!如果说一只熊我还可能对付的话,现在是两头,那不是要我们给它饱餐一顿吗?我俩的生命不是就要在这个寒冷的小山村结束了吗?还好,我看清了,后边的那头黑熊只不过是一只熊仔。
我与这头黑熊对峙着,突然,大黑熊慢慢地举起两个前掌,整个身躯笔直的立了起来。直立起来的黑熊足有三米高,数百斤重,这是一只非常健壮的母熊。黑熊嗷地一声吼叫,我感觉脚下的雪地都在震颤,双腿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我努力将三角架的腿合拢,对准了它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时瞬间的恐惧已经过去,我飞快地看了一眼女友,她早已瘫躺在雪地上。作英语教师的女友曾告诉过我一个英语故事,从那个故事里我们知道,熊不吃死物,在熊的面前装死,它一般就不会伤害你。娇小的女友不可能成为我的帮手,我嘱咐她:“千万不要动,一切听我的。”我看见女友脸色惨白,眼角挂着泪花,她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我试图把黑熊从女友身边引开,双手举着三角架对着黑熊,一步步向右边移动。黑熊没有进逼,却跟着我转着身子。我转了将近90度时,黑熊忍耐不住了,一步步边转边向我逼来。我一边转一边退,黑熊离我更近了,它嗷嗷地向我吼叫着,嘴里喷出来腥臭的热气。就在我将要转过180度时,突然一脚踩到低洼处,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多亏这踩空的一脚,几乎同时,黑熊的左掌抡了过来。我只觉着头顶一阵火辣辣的刺疼,棉帽被打飞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头顶上淌了下来,我受伤了。我仰身双手用力将三角架向黑熊的头部打去,却像打在沙发上一样,三角架被弹了起来。意外地一击,让黑熊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我借着弹回的力,顺势将三角架刺向它鲜红的咽喉,而机敏的黑熊把嘴合上,几颗獠牙将铝合金制的三角架紧紧地噬咬住,向它的方向拉。这时我发现有血从黑熊的嘴里流出。三角架是唯一的“武器”,我哪里肯放手,就拼命抓住架体向回拽。这样拉了两个来回,黑熊突然一发力,将我当空抡了起来,然后一甩头,只听得“咔嚓”一声,三角架被折断,我被高高地抛出数米开外,正落在女友身边,溅起一片雪沫。娇小的女友忘记了装死,一下子把我抱住,还没等我喊出让她赶快离开,我就感觉肩膀被沉重一击,几乎同时听到女友一声惨叫,她的脸立刻血肉模糊。她被黑熊的铁舌舔了,露出了额头的森森白骨,这回她真地倒了下去。
黑熊转身把我按在身下,张口向我咬来,它的一颗利齿已犁进了我的右腮,我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叫喊声。急中生智,我索性搂住黑熊,向侧方发力,连人带熊滚出去了十多米。在我与黑熊还没有完全停止下滚时,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屈起双腿,突然蹬在它的腹部,拼全力挣脱了出来。我迅速就地翻了个滚,跳起来,跑到一棵松树后面。黑熊用它的左掌抚了一下被我击中的右肩,又直立着向我奔来。
大黑熊被我那无情的一击激怒了,它咆哮着向我跑来,血和唾液拉成长长的粘线滴落着。我借着大树与它周旋,它一掌掌地连续向我击来,把个树干打得皮屑飞溅,刺在我的脸上,迷了我一只眼睛。我先后换了三四棵树,黑熊仍然不肯放过我,它喘着粗气对我穷追不舍。这时,我与女友的距离已有十多米远了,我一边与黑熊周旋,一边向女友高喊:“你赶快跑呀!”不知是她伤重还是吓傻了,抑或是不肯离开我,她迟迟没有反应。
我抓熊仔做“人质”
大黑熊突然不再追我了,回头看了看小熊,小熊立即贴近母亲的身体,用嘴拱着母亲的胯骨。在我与大黑熊的格斗中,熊仔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跟在母亲的身后,幸亏它还很小,尚未养成攻击人的野性,要不我早就完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黑熊胸前的那个V字形的白毛。我在小说上看到过,说那白毛中间是熊的心脏部位,也是熊惟一脆弱的地方,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的靴子里还有一把匕首。可是,大意的我却把外裤盖在了靴子外面,如果想取出匕首必须得先掀起裤腿再拔出匕首,而做这两个动作的时间足够让黑熊袭击我了。现在我连把吊在胸前的另一架相机摘下来扔掉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拔出这把匕首了。
我已经感觉精疲力竭了。而此时的大黑熊竟很有母性地抚了下小熊的头,然后伸长脖子冲天吼叫了一声。它是安慰自己的孩子,还是对天发誓与我决一死战?小熊看了母亲一眼,心领神会地转身开始爬上旁边的一棵松树。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我的心由恐惧又生出了一种绝望:看来今天我逃不脱了,必定要死在这个黑家伙的手里。
大黑熊狂吼还没有结束,就闪电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袭来,这一掌几乎打到了我的鼻子尖,当胸将我的羽绒袄划开,顿时羽毛纷飞。我感觉右胸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知道那里一定又是一个大口子。趁黑熊收掌的工夫,我跑到另一棵粗一些的松树后,黑熊很快地跟过来,我与它又围着大树绕起了圈子。
一个念头在我的头脑中产生了,从大黑熊对它的幼仔的亲昵劲中,从它让幼仔上树躲起来的举动中,我预谋着要冒个险,也只有冒这个险,我们才有可能逃生。这个决心下了之后,我突然离开大树转身一大步迈向小熊所爬的那棵树下。小熊刚会爬树,这会儿才爬了一米多高,我一下子把它从树干上拽了下来,然后飞快地将这个只有三四十斤重的小熊拦腰抱了起来。可能我这个举动完全出乎大黑熊的意料,这时它没有冲过来,而是站在大树后面看着我和它的幼仔发怔。而小熊却一边在我怀里呜呜地小声叫着,一边挣扎。我腾出一只手将胸前相机的尼龙吊带套在了小熊的脖子上。小熊老实多了。
大黑熊一阵紧似一阵地狂吼着,踏得脚下的雪沫四溅。看得出来,愤怒的黑熊又多了一分焦躁,它一定是怕我伤害它的孩子,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趁这个机会,我用一只手拽起外裤,在靴子里一把抽出那匕首。到这时,一直站立着的大黑熊才放下前肢,对着我左右摆着脑袋,一边摆一边叫。小熊在我怀里也低声呜咽着,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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