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阿光请“爹”

作者：杨　友

　　阿光是个出了名的赌鬼，家里活地里活从不伸手，整天泡在赌场里。天上不掉钱地上不长钱，日子穷得叮当响，还欠着一屁股两肋的外债。老婆闹孩子哭，他却不管不顾，亲戚朋友乡里乡亲规劝他，全当耳边风，棒打不回，照赌不误。这天，阿光正和几个赌友打麻将，他家的邻居强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大声喊叫道：“阿光！快……快回家吧，你老婆翠姑出……出事了……”阿光今儿个手气特别好，连赢了几把，正在兴头上，强子的话他当然不信，扭过头瞪了强子一眼又伸手去摸牌。强子火了：“阿光！你老婆快断气了你都不回家，你还算人吗？”强子说着气呼呼地伸手把阿光拽了个趔趄，顺手狠狠地打了阿光一个满脸花，然后硬是把阿光拉到家里。
　　阿光进了自家院子一看，院子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乱成一片。阿光一见这场面心里就猛地一抖：莫非真的出了事？于是，阿光便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刚迈进门槛，就瞧见老婆翠姑躺在炕上，婶子、大娘、嫂子们围在旁边。阿光顿时傻眼了——老婆真的死了！阿光扑到翠姑身上哇哇地大哭起来：“孩儿他娘，我对不起你呀，我光子不是人，畜生不如啊……”阿光越哭越悔恨，都怪自己不成器，嗜赌如命，老婆劝他好话说了三千六，自己却死不悔改。老婆这么狠心走了，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阿光正哭得死死活活，翠姑突然“啊”地尖叫一声，把几位婶子大娘吓了一跳。阿光见翠姑没断气又活过来了，立刻来了精神，紧紧地抱住翠姑连连呼叫：“孩儿他娘，快醒醒啊……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往后我要是不改就是混蛋王八蛋……”翠姑却依然不省人事，浑身颤抖，四肢抽搐。乡亲们都说现在说这些有啥用，翠姑八成是得了什么急病，应该马上送医院，不要误了事，阿光也觉得乡亲们说得有道理，可是住医院需要很多钱，阿光常年泡赌场已输得家徒四壁，哪儿来的钱？阿光没辙了，急得满头大汗淋漓，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就在阿光不知道出哪门的时候，一个老头挤进屋里，大伙一看原来是焦老爹。
　　焦老爹两眼望着愁容满面直唉声叹气的阿光，二话没说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往阿光手里一放：“这是三千块，先拿着，快去给翠姑治病……”焦老爹是个孤老头子，六十多岁却整天闲不住，养猪养鸡，还摆弄菜园子，每年都卖些钱。老头子又省吃俭用，从不乱花。但焦老爹非常吝啬，是村里有名的老“抠”。谁想跟他借钱，没门儿！更不要说阿光这样的赌鬼了。可是，今儿个竟一下子拿来三千块！阿光两手捧着钱怔怔地望着焦老爹。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焦老爹看看还在愣神儿的阿光说：“还犯什么傻？赶快去医院，别耽误事儿！”阿光两眼泪水倏地流了下来，“扑通”给焦老爹跪下了：“老爹，我阿光忘不了你老的大恩大德呀……”
　　翠姑住进县医院后，经过医生的精心调治，一个星期就痊愈出院了。翠姑回家后，阿光又从亲戚家借来一些钱，想方设法地给翠姑做些好吃的补身子，翠姑的身体渐渐地康复了。
　　这天吃过晚饭后，翠姑神秘兮兮地对阿光说：“阿光，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阿光说：“医生不是说是精神受刺激吗？”翠姑长叹一声气脸带着羞愧地说：“在医院我没好意思对医生讲实话，唉，丢人哪……”阿光说：“得了病有啥丢人的？”翠姑说：“你哪里知道，我那病是被蛇吓的……那天我去割猪草，背草篓回家时，突然发现路边的草丛里有一个红红绿绿的纸盒，走近跟前一看原来是一个糕点盒，用手提起来沉甸甸的。我琢磨着可能是买糕点的人骑着自行车不小心掉下来的。瞧瞧前后左右没有人，我就悄悄地把那一盒糕点藏进草篓里。心想，这可是老天赐给我的，正好小儿子见别人家孩子吃面包火腿肠的馋得又哭又闹呢，活该儿子有口福……回到家后，我把糕点盒上的绳解开，掀开盒盖一看里面竟是一条锄柄粗的大乌蛇！我从小见了蛇就怕得要命，这突然一惊吓，我立刻昏了过去……不知是哪个不吃人饭的死鬼干的这缺德事！幸亏好心的焦老爹拿出钱来给我治病，要不然不死也得落下病根儿……”阿光听了惊诧不已，变颜变色地说：“啊？竟有这……这种事……”从这以后，阿光痛下决心戒赌，再也没进过赌场。
　　常言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阿光和翠姑两口儿同心协力摽起了膀子，一心扑在过日子上。搞养殖、忙种植，几年后小日子就像水缸里摁葫芦——咕噜就起来了！不仅还清了外债，手里还有了存款，一家三口儿欢欢乐乐，村里人都很羡慕。这天吃过早饭，阿光骑着自行车到集市上买来了鲜肉和鲜鱼，还买了两瓶老窖酒。翠姑说：“不是年不是节的，买这么多酒菜干啥？”阿光说：“翠姑，我想办一件事……”翠姑说：“想请客走人情呀？”阿光说：“不是请客，我要请‘爹’……”“请爹？”翠姑蒙了，“咱老爹早不在世了，请哪个爹？”“翠姑，你坐下，好好听我说。”阿光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心里有一件事，这几年一直想对你讲……翠姑，那年你割草捡来一盒糕点，里面却装着一条大乌蛇，你知那事是谁干的吗？”翠姑摇摇头说：“不知道。”阿光红着脸说：“说了你也许不相信，那事是我干的……”“你说什么，那事是你干的？”翠姑愣了，“你……你是成心想把我吓死呀？”阿光说：“我怎么会想吓你呢？那是给焦老爹准备的……”翠姑说：“你为什么想害焦老爹？焦老爹什么时候得罪你啦？”阿光痛心疾首地说：“说起来都怪我那个好赌的恶习……因为赌博把钱输光了，曾几次跟焦老爹借钱，磨破了嘴唇，谎言编得天衣无缝，焦老爹就是不借一分！而且还当面狠狠地把我损了一顿，说我年轻力壮的不干正事，整天耍钱闹鬼的，想借钱没门儿！我心里恨他，就暗暗地想坏点子要治治老东西。那天，我捉来一条大乌蛇，又找来一个糕点盒把乌蛇放在里边，用绳捆扎好。我瞧准了焦老爹背着竹筐去割草，就把那糕点盒放在了路边上。谁都知道焦老爹爱贪小便宜，他割完猪草回来肯定要捡回家去……没想到你也去割猪草，又比焦老爹先回家，所以就被你捡回来了……”翠姑听了气得点着阿光鼻头骂道：“你不是人！缺德！做损！”阿光说：“几年来，这件事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恨自己竟做出那样亏心的事，对不起焦老爹呀……现在焦老爹已过了古稀之年，一个孤老人，身边没人照顾，焦老爹对咱有恩，我要向焦老爹赎罪——我想把焦老爹接过来，我给他当儿子，对焦老爹尽尽孝心，让老人家多享几年福……”“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不用往下讲了，我一百个同意！”翠姑笑呵呵地说，“咱们马上就过去把‘爹’请过来，今天中午喝团圆酒……”两口儿说完欢欢喜喜地出了家门，直奔焦老爹的小屋走去……
　　责任编辑 赵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