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乞丐与狗（外一篇）
作者：马均海
傍晚，雪花在风中飞舞，郊外白茫茫的，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老可拄着单拐，斜挎着个破烂不堪的皮包，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上，风雪打得他睁不开眼睛。老可走到护城河边，沿着河堤走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一种悲凉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这声音在风声中显得十分微弱。老可止住脚步，用目光四下搜寻，发现在不远处的树丛边有只黑色的小狗。老可顿生怜悯之心，走向前去，拂去小狗身上的积雪，把它抱在怀里，然后往家里走去。
护城河北岸是一片平坦的斜坡，坡上有道高高的围墙，在围墙的拐弯处，有间窝棚似的小屋。这就是老可的家。
老可天生残疾，幼年丧父，少年丧母，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因家境十分贫寒，多年来一直靠乞讨为生。老可的生活里没有希望，没有阳光，更是没有说话的人。自捡了这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他的精神上似乎得到了点慰藉，觉得不那么孤单了。老可非常喜欢这只小狗，就像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天把讨来好吃的东西都喂了它，还给它起名叫阿朋。
阿朋在主人的精心喂养下，半年后就长到一尺多高，且膘肥体壮，毛色乌黑发亮，性情乖巧可人。
有了阿朋，老可快活了许多，白天带着阿朋沿街乞讨，晚上静静地躺在窝棚里，面对着昏黄的烛光感叹人生。老可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苦的人，也是最可怜的人，想到辛酸处，禁不住潸然泪下。每当老可伤心落泪时，阿朋就会轻轻地舔去主人的泪水，这时，老可就会一把把阿朋搂在怀里，有时会失声痛哭起来。
阿朋很通人性，无论是老可高兴或烦恼，都会做出一些令主人可心的动作。有次危机时刻，阿朋的出色表现更使老可意想不到。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
这天老可的运气非常好，讨了许多好吃的东西，也讨了很多零币，带着阿朋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走，走到一条小巷的出口处，突然被两个少年拦住了去路。这两个少年，一个穿红、一个着黑，都是满嘴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红衣少年说：“你这个臭要饭的，整天带着条狗瞎转悠，真是有碍市容!几天前，我家被盗了，是不是你干的？算了，把你这条狗赔我得了，我们家就好吃狗肉，这条狗能让我家美餐几顿；不然的话，我就用火烧死你，还有你的狗……”这时，黑衣少年突然把一瓶液体倒在老可的身上，接着掏出了打火机。啊呀!不好，是汽油……老可正要跪地求饶，只见阿朋像闪电一般咬住了黑衣少年的手腕，疼得他“哇哇”乱叫。红衣少年见状，就地捡起一块砖头，但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阿朋就像只凶猛的豹子把红衣少年扑倒在地，并用两只前爪狠狠按住他的胸脯，对着他的脸狂叫不止。红衣少年竭尽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拉着黑衣少年落荒而逃。
老可坐在地上，惊魂未定。一向温顺的阿朋竟如此的厉害，而且反应迅速灵敏，机智勇敢，这令老可惊诧不已。从此，老可更加喜欢阿朋了。
几年后冬天的一天，老可睡到下午还没起床，到了傍晚时分，阿朋从外面叼回一个大面包，放在老可的手中，可是老可没有吃。到了第二天中午，老可仍然没有起床。阿朋不知老可怎么了，就卧在窝棚的门口哀叫起来，可是，过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人过来。阿朋就跑到护城河桥头的一家私人诊所，咬住胖医生的裤脚。胖医生是个女的，这时正在给人看病，见突然闯进来一只狗咬住自己的裤子，不知是何意思，就不假思索地把它撵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阿朋衔着个小布袋子又来了，它把布袋子放在地下后，咬住胖医生的裤脚就往外拽。这回胖医生明白了，因为曾经有个拄着单拐的人来这里看过几次病，她见过这只钱袋子。
胖医生跟着阿朋急急忙忙地往老可的窝棚赶去。
可是，老可已经死了。
胖医生是个好心人，她把老可的遗体作了处理后，就赶快告诉了有关部门。
老可的遗体被抬上了汽车。
阿朋围着汽车哀叫不止。
有人建议让胖医生去收养这只狗，说这只狗挺可怜的。胖医生说，狗通人性，让它到火化场跟主人告个别再说吧。
老可的遗体被缓缓推进了炉膛。
胖医生蹲在地上，左手把阿朋揽在怀里，右手不停地抚摸着阿朋的头，只见阿朋两眼不停地流着泪，样子很痛苦。
就在焚尸炉内“腾”地燃起大火的刹那间，阿朋挣脱胖医生，箭一般地射进熊熊的烈火之中。
责任编辑 张曦霖
丑女
马均海
玉叶很丑，丑得三里五村出了名，女孩子不愿跟她玩，男孩看见她就想躲。玉叶长得虽丑，但心底光洁如玉，为人处世知道礼让，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一副慈善的心肠。那年夏季的某天早晨，她起来去割青草，走到河湾处，忽然传来乌鸦的叫声。她抬头望去，见一棵半枯的槐树上栖着一只硕大的乌鸦。可能是乌鸦发现了她，越发叫得厉害了。玉叶想，听大人们说，乌鸦叫，事来到，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她下意识地警觉起来，用目光四处搜寻，这才发现在干涸的河沟里，有一个包裹似的东西，包裹似乎在晃动，并伴有微弱的哭声。玉叶近前一看，原来是个被遗弃的女婴。那只乌鸦见玉叶抱起了女婴，扇了扇翅膀，轻轻叫了两声，就飞走了。玉叶想，这对父母真狠心，还不如只乌鸦呢。玉叶把女婴抱回家里，请求父母收养下来，结果遭到了父母的呵斥和责怪。年仅12岁的玉叶抱着女婴，坐在那条干涸的河沟里，哭了好长时间。万般无奈之下，玉叶流着眼泪，跪在了尼姑庵的门前，一位年轻的尼姑被玉叶的善举所感动，收下了这个可怜的女婴。
玉叶家住在河之阳，离河仅有几百米远。在河边的一片土岗上，有一座很大的坟，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公主坟。奇怪的是，周围的土都是黄褐色，而坟土却是暗红色的。更奇的是，四周的槐树都开白花，而坟边那棵很粗的大槐树开的却是紫花。不知何时，坟边那块价值连城的石碑被人盗去了，随之以后，那棵会开紫花的大槐树也渐渐枯去。那年深秋的一天，几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挖这座坟，不料，顿时乌云滚滚，一声炸雷过后，几个盗墓贼被劈得面目全非。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盗墓了。后来，有人经常来偷挖坟上的土，据说该土盖房时掺入房基，可以镇宅避邪。就这样，公主坟在逐年缩小，几乎就要成为平地了，那棵枯死的大槐树，像位哭干眼泪的老人，日夜守候在公主的身边。
当玉叶得知公主坟的不幸遭遇时，心里非常难过。那天，她扛起铁锨，来到公主坟，四周打量了一下，就开始往坟上添土。从此，玉叶一有空闲，就来到公主坟，把一筐筐的土运到坟上，经常累得满头大汗。许多天过去了，公主坟墓像座小山似的屹立在河边。令人想不到的是，那年春天，那棵枯死的老槐树发出了新芽，几年后，树上竟开满了串串紫花。更令人惊讶的是，黄褐色的坟土一夜之间变成了暗红色。人们以为公主显灵了，不少人前来烧香祈祷，祈求公主的保佑，老槐树经常披红挂彩，整日香客不断。那位认识玉叶的尼姑似乎看透了玄机，口中不住地念“阿弥陀佛”，她抚摸了一下玉叶的头顶，不知说了句什么，便飘然而去……
转瞬之间，几年过去了，同玉叶一块儿长大的姑娘们，一个个告别了闺房，唯独玉叶还守在闺门。玉叶虽相貌丑陋，但她的意中人却是个标致的小伙。小伙名叫田宝，年方二十，为人忠厚，做事诚恳，深受乡邻们的称赞。玉叶在心里喜欢上田宝，连自己也觉得荒唐，无论从哪方面讲，和他想成就一桩姻缘都是不可能的。玉叶想把田宝忘掉，可是，田宝就像她的影子一样，让她欲罢不能。无论是在田间劳动，或是走在路上，只要和田宝相遇，她都羞怯地低下头，但田宝总是先和她打招呼，并对她投以微笑。田宝的微笑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她思绪万千，彻夜难眠。也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把自己关在闺房中暗自落泪，感叹自己命运不好，生成这副丑模样，至今还未曾有人上门提亲。那天晚上，玉叶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就跑到了公主坟，趴在坟堆上，把双手深深地插在泥土里，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十分伤心，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玉叶走在一条弯曲的小路上，两边的小草晶莹碧绿，花儿五颜六色，柳树的枝条一直垂到地面。玉叶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座用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假山不高，周围有数竿绿竹相伴，离假山不远处，有座造型别致的小红亭，红亭下站着位古代装束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看见玉叶，慌忙迎了过来。玉叶迎前一看，只见那女子着一袭荷花般的衣裙，流云样的发鬓像青山堆在耳旁，苗条而匀称的腰肢，樱桃似的嘴唇，石榴籽一样的牙齿，整个人儿简直像美玉雕成的一般。玉叶惊呆了，心想，这不是倾国倾城的古代美女吗……玉叶不知所措，那女子深深施了一礼，说道：“玉叶姑娘，我是紫烟公主，感谢你为我修坟护墓，你的善心感动了上苍，感动了神灵，我应该好好报答你才是。我这里有一粒药丸，你服下后就会事随心愿，逢凶化吉，幸福一生……”玉叶谢罢公主，双手接过药丸，放入口中，药丸刚入口中，便立刻化作一股甘泉，迅速流遍了全身。玉叶顿觉神清气爽，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浮在空中一般……
玉叶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想想刚才的梦，实在太离奇了，梦境中的每个场面，每个细节，如同现实经过的一般，记得十分清楚。玉叶回到闺房，对着镜子一看，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变成了个美丽无比的姑娘?
玉叶惊喜万分，几步就跨出了家门，飞也似的向田宝的家跑去……
责任编辑 张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