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救命的谎言

作者：石玉民

　　一对父子深入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采药，不幸突遇暴雨。被冲走了一切生活用品和干粮。在艰难的返家途中父亲又被毒蛇咬伤。临终前父亲编造了一个谎言，以此激励着儿子最终克服重重困难，一个人走出了大山。
　　广西的十万大山，方圆数百里，那里山多林密，绿阴蔽日，人迹罕至。
　　盛夏的一天，在茂密的山林中，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们是一对父子。父亲叫耿天庆，40多岁，是当地的药农；儿子叫耿军，只有15岁，正在上中学。趁着学业校放暑假，耿天庆让儿子随自己到深山里采药，一来可学点本领，二来能挣些钱交学费。因为进山一趟不容易所以父子俩带了四天的干粮，以及帐篷、草席等生活用品，打算在山里住三个晚上。
　　父子俩顶着酷暑和蚊虫的叮咬，在茂密的山林中搜寻着。耿天庆不时将发现的各种草药小心翼翼地挖起并告寺诉耿军怎样识别它们的特征。这样连续干了两天，两人收获不小，但耿军也累得腰酸腿软，心里巴望着四天快些过去。谁知天有不测见云。就在第三天晚上，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正悄悄向他们袭来。
　　天气异常闷热，山林仿佛在燃烧。即使是多次深入大山的耿天庆也没有料到，凌晨两点多钟，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一场倾盆大雨劈头盖脑地狂泻下来，整个山林霎时淹没在暴雨的喧嚣声中。雨水顺着山谷急泻而下，形成了汹涌的山洪。正在帐篷里睡觉的耿天庆听到外面声音不对头，凭着多年的经验，知道是山洪来了，赶紧一把将儿子从草席上拉起，迅速钻出了帐篷，借着雷电的闪光，朝着附近的高地跑去。半分钟后，山洪咆哮而至，将帐篷连同里面的生活用品席卷而去。
　　天亮了。这场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特大暴雨总算停了。父子俩昨夜露宿的地方，此时已遍布着淤泥石块和断树残枝，他们所带的生活用品和干粮，还有刚刚采集到的草药，都不知被冲到了哪里。这些东西没了倒是小事，关键是那个用以辨别方向的指南针。在人迹罕至的茫茫林海里，如果迷失了方向，将是十分危险的。耿天庆以前来到此地，也曾多次遭遇过突如其来的暴雨，但那几次降雨都发生在白天，而且时间持续不长。面对目前的处境，耿军低声啜泣起来。耿天庆微笑着对耿军说：“别哭了，我们能够回家的。”“我们能走出森林吗?”“当然能。没有指南针，我们可以看太阳、看北极星辨方向：在这茂密的山林中，不愁没有吃的东西。关键是要有信心!”
　　父亲的话，给了耿军很大的鼓舞，他很快从沮丧中摆脱出来。父亲又告诉他，在白天中午，太阳所在的位置就是正南方：在晚上，北斗星下端两星的延长线所对的那个星便是北极星。只要朝着北方一直走下去，最多两天就能走出大山。
　　耿天庆带着耿军信心十足地朝着北方上路了。为了尽快走出山林，一路上他们没敢多休息。渴了，就喝一口坑里的积水；饿了，就嚼几片树叶或植物的茎梗充饥。尽管这些东西又苦又涩，但耿天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他叫儿子也尽量多吃些，说吃多了才会有力气走路。耿军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受这样的罪，心里叫苦不迭。但他看到年近半百的父亲那坚韧不拔的神态，身上又有了劲头。
　　中午时分，两人来到一个约有篮球场那么大的沼泽湖边，湖对岸又是一片连绵不断的丛林。耿天庆见儿子已十分疲惫，便说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们动手折了一些树枝，又在上面铺了一些棕榈叶，搭成一个简易的“床”，然后躺在上面休息。
　　午后的山林中没有一丝风，偌大的沼泽湖面平静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耿天庆躺在“床”上，很快就发出了鼾声。耿军则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忽然，他听到身边有“悉悉”的声音，起身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蛇!”耿军惊叫了一声。
　　耿天庆被儿子的叫声惊醒了，他闻声望去，只见一条三尺多长的毒蛇已爬到了他们的“床”边。耿军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正要朝毒蛇砸去，“不要动!”耿天庆低声而又严厉地制止了他。只见经验丰富的耿天庆从棕榈叶下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树棍，慢慢接近了那条正在吐着芯子的蛇。耿军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在离蛇两步远的地方，耿天庆果断地举起树棍，对着蛇的“七寸”猛地砸了下去!那条蛇在地上扭曲着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见儿子惊吓过度，耿天庆回到“床”边安慰他。不料，那条垂死的蛇突然抬起头，一口咬在耿天庆的右脚上。“爸爸!”耿军失声叫道。他怒不可遏地用石块朝蛇头砸去，几下便将蛇头砸扁了。
　　耿天庆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地躺在棕榈床上，蛇毒在他体内迅速扩散，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由于带的防蛇药被山洪冲走，耿军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能望着伤重的父亲一个劲儿地流泪。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耿天庆的右脚肿得已经惨不忍睹。耿军呆坐在父亲身旁，无边的绝望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
　　弥留之际，耿天庆费力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在儿子的脸上打量了一阵，又环顾着四周。忽然，耿天庆的眼神发出了异样的光，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指着耿军的身后说：“那……那不是棒棒花吗?”耿军循着父亲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绽开在一根一尺高的花茎上，茎杆上光秃秃的没一片叶子。“你去……把它摘来。”
　　耿军将花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递到父亲手上。耿天庆仔细地端详着小白花，眼睛里有了一种惊喜的光彩：“不错，是棒棒花!是棒棒花!”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耿天庆让儿子将自己扶坐起来。告诉儿子说，有这种花的地方，地下必定蕴藏着珍贵的金矿。他要儿子把这朵花带回去，告诉村里的乡亲们，这里有金矿，这是一个让家乡父老能富起来的重要信息。
　　耿军眼瞅着小白花，觉得这种花好像在哪见过，他将信将疑地说：“爸，你不会认错吧?”
　　“不会。”此时耿天庆说话已是气若游丝，但口气仍然坚定。“我以前在云南淘金时，那里的金矿附近就有这种花。因为它开花时是一根独茎，所以人们叫它棒棒花。你……一定要……把它带回去!”说完这话，耿天庆就停止了呼吸。“爸爸!”耿军伏在父亲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耿军默默地从父亲手中接过棒棒花，小心翼翼地将它包好，揣进了怀里。在一棵大榕树下，他将父亲的遗体掩埋好，然后就上路了。
　　夜幕降临了，耿军燃起了一根火把照路。夜间的山林中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不时传来各种鸟兽令人胆寒的叫声。或许是山林中的野兽惧怕火光，又或许是耿军的勇气和胆量震慑了野兽，好几次，在离耿军不远的地方出现过野猪和豺狗，但都没有对他进行攻击。
　　靠着树叶和野草充饥，耿军艰难地走了两天。然而，也许是他走偏了方向，到了第三天，他仍然没有走出大山的迹象。酷热和劳累使他体内的盐分大量流失：蚊虫的叮咬，令他全身浮肿……
　　在巨大的体力透支和精神压力面前，耿军对能否走出十万大山产生了疑问。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终于，他躺倒在地上，打算静静地等死。
　　就在这时，耿军又想到了那朵棒棒花，想起了父亲临终时的话。他猛然醒悟到，一旦放弃了生存的努力，就等于放弃了父亲的临终嘱托。“一定要把棒棒花带出去!”耿军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耿军以顽强的毅力站了起来，他折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棍，又踉踉跄跄地向北走去……
　　第四天夜晚，喧闹了一天的山林又进入了寂静。在丛林中举着火把跋涉的耿军忽然听到远处有一种熟悉的声音。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隐约看见几公里外的地方有萤火虫似的亮点在慢慢移动。“啊，是汽车灯光!”是汽车在大山盘山公路夜行的灯光!耿军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这意味着他已经走到了大山的边缘!
　　又走了十几分钟后，一条公路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在经历了四天四夜的生命历险后，他终于带着那朵“棒棒花”走出了十万大山!他掏出那枝棒棒花，深情地吻了起来……
　　不久，辆过路车亮着耀眼的灯光朝他驶来，他的梦魇般的厄运终于结束了。
　　两天后，耿军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从长辈人那里得知，那根棒棒花与金矿毫无关系，他的父亲也从未去过云南打工。一生中从未说过谎的耿天庆，临终前以他的睿智，激励着儿子走出了充满艰险的十万大山。
　　责任编辑　张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