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花好月圆
作者:刘学焕
一 东西两院
开发区大青山脚下并排坐落着两幢厂房,两家仅一墙之隔。东院是机械厂,清一色的愣头儿青,连个柯湘也没有;西院是凯达服装厂,清一色的娘子军,连个洪常青也不见。
机械厂厂长叫刘钢,45岁,五大三粗,往前一站,铁塔一般。三年前妻子病故,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年龄和他闺女差不多的靓女,老刘自知这事玄乎,可架不住美色的诱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结婚后,百般呵护小娇娘,可还是没养住,不到半年就跑了。此后,他常在众人面前说,女人是浊水,并发誓从今往后再不沾女色。
再说服装厂,厂长叫李冰,台湾高雄人士,三年前就来大陆投资办厂。眼下都38岁了,还是老处女。虽说身材苗条,眉清目秀,但岁月毕竟不饶人,无论你擦什么粉,涂什么霜,都掩饰不住眼角的鱼尾纹。据灵通人士说,她在大学时曾恋爱过,白马王子是位高干子弟,由于高干反对,白马王子便抛弃了她,使她大病一场。康复后,她曾愤懑地对女伴们说,男人没个好东西,纯是大自然排出的污泥,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才能解除她的心头之恨,可见其独身一辈子的决心。
然而,钢也好,冰也罢,再铁石心肠,再难以融化,也只能代表他们二人的心愿,并不能代表手下这帮哥们儿和姐们儿。机械厂的哥们儿被荷尔蒙激得一大早就在山上嗷嗷叫,服装厂的姐们儿被青春火焰烧得半夜还在哈哈笑。两家的隔墙本来就不高,如今被拆得只有肩头高了;原本这墙连个针眼儿都没有,而今被掏得满身是窟窿,就像蚂蜂窝。这些孤男寡女,今个递纸条,明个唱情歌,你抛眉,我挤眼,暗送秋波,把个李冰气得跺着脚骂机械厂没个好东西,尽是歪瓜孬枣。这话恰巧被刘钢听到了,顿时瞪起牛眼,冲着李冰发泄道:“谁是歪瓜孬枣儿?俺看你还是水性杨花的浮萍呢。”李冰顿时恼羞成怒,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当众辱骂她,于是隔着墙,指着刘钢的鼻子骂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老流氓!”这一声“流氓”让刘钢更加激怒了,反唇相讥道:“你是个好东西,咋到如今还是个光杆儿一条?说俺流氓,俺看你还是个冷血动物呢!”
事后,刘钢在职工大会上说:“你们咋就这么没志气呢?你们一个个生龙活虎,要模样人长得帅,要钱一年一万多块,哪里讨不到老婆?就她服装厂那些人长得靓?我这老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从今往后,不许和西院的人搭腔,看一眼也不行,要叫我撞见了,扣发当月奖金!”这时,台下有人诘问道:“我说厂长大人,你各方面都好,就这不好,你总不能叫我们打一辈子光棍儿吧?”刘钢说:“说得好!本厂长大力支持你们约会、相亲,本厂长给你们充足的时间,你们结婚,本厂长还要给你们送贺礼!”
与此同时,服装厂也召开了大会,李冰在会上铁青着脸,把女工一个个训斥得就像遭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她悻悻地说:“看看你们这德性,就好像要嫁不出去,一天介厚颜无耻地去上赶着人家,你们怎么就这么贱?我也不一味地反对你们搞对象,但你们不要让我碰着,我看着就恶心!希望你们自尊自重,谁若让我抓住把柄,我立即开除她,谁要结婚,请自动辞职!”毕竟是些女孩子,因此不能像东院的男工理直气壮地反问厂长,只能在台下发牢骚:“这老处女,要叫人陪她守一辈子寡呀!”也有女工悄声说:“大家别见怪,咱们的厂长是心理变态……”
二 工会主席
话说两家开完会后,还真的风平浪静了一阵子。双方职工心里都有小九九:第一,大家都想得给厂长留个面子;第二,大家都不想遭到被罚或被开除的结局。然而,是金子总要发光,是熔岩总要在地下奔流。虽说公开的打情骂俏不再有,但暗地里的小动作还是此起彼伏。时间一长,厂长一松懈,下边就渐渐地由秘密转为半公开,直至公开。尤其当一方厂长不在家,这就像大车甩——没有挡了;如果碰巧两个厂长都不在家,那可真像野马脱缰。中午吃饭的时间,不在餐厅里吃,而是不约而同地聚到隔墙上吃。隔墙足有半米宽,两边齐刷刷地伫立着两排长队,你给我夹块鱼,我给你挑块肉,一边吃饭,一边说笑,那惬意劲,就是月老见了也会开心。这还不算,工余时间,你跳到我院打篮球,我翻到你院跳芭蕾。男友说,拆了墙我们就是一家子;女友说,不拆墙也是一家子,只是当心老法海;男友说,王母娘娘更可恨。
这热闹的场面终于有一天被两位厂长碰上了,不用说将各自手下猛训了一顿。这还不算,还要追查是谁带的头。结果双方都看到了,原来带头的是双方的工会主席。
机械厂的工会主席叫阚大山,今年28岁了,还是光杆一条。前年,刘钢将厂里唯一的女孩——他的秘书介绍给阚大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刘钢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温文尔雅的女秘书在骗到阚大山一万块钱后就溜之大吉。开发区的工人大部分来自天南海北,你往哪儿去找?为此,刘厂长还对手下这帮哥们儿现身说法:最狠不过女人心,就像浊水,不知害了多少热血男儿。刘厂长做梦也没想到,身遭浊水侵蚀过的阚大山,如今竟执迷不悟,背着自己又要往浊水里跳,你说气人不气人?要不是看他是工会主席,工作干得好,老刘真想当众给他一拳,好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再说服装厂的工会主席叫安娜,要条有条,要模样有模样,尤其那双大眼睛“会说话”,实在令人陶醉。她今年也28岁了,遭际与阚大山相似,去年曾被给李冰开车的司机搞大肚子。这小子把她玩够了,便逃之夭夭。是李厂长陪她到医院做的人工流产,把她感动得差点儿叫厂长为亲娘。李厂长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回该记苦了吧?我早就说过,男人没个好东西。不知谁得罪了上苍,竟造出这么些污泥,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安娜悲痛地说:“我一定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念念不忘男人是污泥,时时当心别陷进去。”一开始,李冰怎么也不相信,曾被污泥染过的安娜而今怎么会大睁两眼往泥潭里跳呢?李冰真想开除她,可又一想,安娜毕竟跟自己干了5年,在这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无时不在陪伴着自己,宽慰自己那颗孤独的心。李冰左思右想,最终下不了狠心。女人,到底心软哪!但她给安娜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快刀斩乱麻,她就只好忍痛割爱。
三 加固防线
常言说,饱汉不知饿汉饥。刘厂长是过来人,很能理解这帮光棍儿汉的心情。他只是把手下人训斥了一顿,并未罚奖金,也没想到要增加什么防范措施;再说一天介忙得要命,哪有心思去管这些闲事。
而服装厂的李冰却把这当成头等大事来抓。尽管她工作很忙,但她还是制定出防范措施,不惜花重金从狗市买回5条德国二代大狼狗拴在墙边。女工都怕狗,自然不敢靠前,东院的男工再也不能越墙如履平地。但他们不甘心,朝思暮想着如何对付这5条畜生。
不久后的一天早晨,李冰一进厂,就见一条狼狗死了,嘴吐白沫。她断定,肯定是东院这帮“土匪”干的。一气之下,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经法医鉴定,此狗果然是被磷化锌毒死的。李冰一口咬定是东院干的,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张所长说了一遍。张所长听罢,认为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机械厂的人干的。于是便到机械厂调查。
刘钢可火了,站在院里大声对张所长说:“假如她们厂死了人,也要咬是我们给暗害的?”
张所长说:“有理不在声高,你们两家都有门岗,四周高墙如山,外人不可能进来。虽说没查出是谁投的毒,但本所长认为就是你厂职工干的,因此罚款两千元,给服装厂做补偿。”
机械厂被罚款后,刘钢将与服装厂女工有瓜葛的职工好一顿臭骂,特别把工会主席阚大山好一顿训。
此后,两院又恢复了平静。可不到一个月,这些痴男怨女又陆续地接上了关系。男工接受上次教训,手法由硬到软。他们趁李冰不在厂,不惜将自己伙食中的鱼肉扔给西院的大狼狗吃。不出一个礼拜,狼狗见了他们不但不“汪汪”,而且还对他们直摇头摆尾,用李冰的话说,就是严重失职,敌我不分。这些狼狗经男工们的暗中训练后,对不敢靠边的女工也友好地摆起尾巴来,而且还给她们传递情书。有一次,阚大山将情书递给狼狗,让它交给安娜,谁知这畜生一高兴竟把情书传给了李冰,把李冰气得七窍生烟,当场把情书撕个粉碎,把安娜停了一个礼拜的职,说是让她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