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滴水之恩
作者：关义军
江小米一听可高兴了，忙问：“快说，什么办法?”
“你爸爸不是咱县喜庆公司的经理么，大到公司企业的开业庆典文艺演出，小到家庭个人的红白喜事升学乔迁，都是他们公司的经营范围。”刘敏说，“我们能不能找找你爸爸去，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啊，好啊。”江小米同意了。
想好了就干，她们俩急急忙忙回到了县里。这时，江小米的爸爸江兰穿着一身名牌西服正要出门，就见女儿江小米领着同学刘敏走了进来。
还没等刘敏说话，江小米就抢着把什么都说了：“爸爸，你一定要帮帮我们，王玉容是我们最好的同学，她死得很勇敢，太令人感动了。”
江兰很佩服王玉容老师的英雄壮举，可怎么帮王玉容呢?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这身打扮，眼睛一亮，一下子有了主意。
四 一波未平
三天以后，到了王玉荣发丧的日子。这一天，江兰带着他从县里请来的一些当地名角按时赶来了，有唱歌的有唱戏的有演小品的还有跳舞吹唢呐的……名角们，听了王玉容老师的事迹，也都挺受感动，他们纷纷表示一分钱报酬都不要，只为表示一点敬意。
一传十，十传百，王顶堤村子附近的老百姓，听到消息也都赶来了，一时间王玉容老师的丧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人们全都面露悲痛之色和敬佩之情，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位受人爱戴却英年早逝的花季少女。
演出的场地是临时在一个土坡上用木头和布帐搭起来的，地上铺了两块红色的地毯，已经很陈旧了，两只大音箱，上面的漆已磕掉了不少，有些呆头呆脑不伦不类不土不洋。
午后，演员们登场了。随着一阵开场锣鼓，十二名舞蹈演员神情庄重地跳起了舞蹈《永远的告别》，以此来缅怀人们尊敬的好老师王玉容，那舞姿里透着的都是怀念之情。舞蹈演员下场以后，江兰身穿一套黑色的礼服，肃穆地走上台来，他看了看台下的人群，用低沉的声音说：“王老师是个好老师。老棒子大饼总经理周棒子携全体员工对王老师的英勇牺牲表示深切哀悼，愿王老师一路走好，老棒子大饼特意为王老师丧事出礼钱人民币一千元。”
台下的人们一听都愣了，人们谁都没想到办丧事还有这样出礼钱的。不由得都有些激动，脸色都变了。
下一个节目是戏曲河北梆子《诸葛亮吊孝》选段，演唱的是县剧团的名角小坤伶。只见小坤伶面含悲色，身穿白色戏袍，一步一悲，一步一哭，感情真挚，令在场的人们回想起王玉容老师的种种好处，也都是泪眼婆娑。一曲唱罢，江兰又上台了，他依旧用那低沉的声音说：“王老师是个受人尊敬的好老师。红豆子牌粉条张爱江老板携全体员工出于对王老师的敬佩，特意为王老师丧事出礼钱人民币八百元。”
人们听着不对味，脸色就更加阴沉了，现场一下子静得可怕。
接下来每演一个节目，就插一段这样的广告，广告的内容是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玩的穿的，什么都有。这可气坏了一个人，谁呀？就是王顶堤村辈分最高的老支书王九爷，王九爷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身板硬朗，耳聪目明，他从江兰在台上讲第一个广告时就很生气，但他还是强忍着，这会儿他见这乱七八糟的广告说了一个又一个，越说越离谱，他再也忍不住了，招手叫过赵菊花，怒道：“玉容她妈啊，玉容这孩子清清白白，咱村里村外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没想到你这当妈的为了钱这么不争气。咱们是穷点，可人穷志不能短啊，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了钱，你就这样糟蹋你闺女呀？玉容妈你好好想想，你做的这些事，玉容她……她……她能闭上眼么？”
“老爷爷，这事不怨赵阿姨，是我们俩做的主，我们只想最后为王玉容同学做点事。”江小米和刘敏忙替赵阿姨开脱。
“孩子们做这些事，也是我同意的，我支持。”赵菊花说，“不过九爷呀，天地良心，我做这一切全对得起玉容，对得起我做人的良心呀。”赵菊花说着话眼泪哗哗往下流。
“你敢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玉容那个好孩子？”王九爷的火更大了。就在这时候，突然一辆豪华小轿车停在了灵棚前。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大家一看，这不是乡里电缆厂的厂长、号称刘千万的刘大炮吗，他来干什么？
五 玉容小学
只见刘大炮首先表情庄重地来到王玉容的遗体前行了个礼，然后来到了赵菊花跟前劝她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可说完话，却站在那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赵菊花看出来了，她强忍悲痛问道：“刘厂长，感谢你能来参加玉容的葬礼，不知你还有什么事吗?”
“大姐啊，我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刘大炮说。
原来刘大炮的父亲前天死了，临死时一个劲地念叨他母亲的名字。在刘大炮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发大水，他的母亲被洪水冲走了。他的父亲为了把他们兄亲四个拉扯长大成人，就没有再娶。如今他们四个都成了家发了财，成了乡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有头有脸的人物，眼看着老父亲孤零零一个人归西，便有些不忍。哥几个商量着要给老父亲配一门阴婚，花钱多少他们不在乎，可难就难在肯答应这事的人不好找，正犯愁呢，听说王顶堤刚刚死了一位年轻女教师，便一路打听找了过来。
老支书王九爷一听刘大炮的这番话，气上加气，肺都要炸了。他指着刘大炮的鼻子骂道：“菊花就玉容这么一个孩子，已经够惨的啦，你这不是在她受伤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吗?姓刘的，我可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有两个臭钱，便无法无天没有一点人味儿了，如果你敢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村里人一听也炸了窝，一个个义愤填膺，再也压不住火了，怒气冲冲地逼近了刘大炮，呼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都要揍他。
这阵势可把刘大炮吓坏了，他登时脸色苍白，手脚也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他嘴里嘟囔着：“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再敢胡说，就打你个没人性的狗东西。”人们愤怒地高举着拳头大声喊道。
“乡亲们，你们都听我说。”
就在这节骨眼上，赵菊花挡在了乡亲们面前，她面对着刘大炮一字一顿地说：“好，刘老板，我答应了，只要你出得起二十万元。”
“这话可是你说的，你真能做主？”刘大炮狐疑地问。
“是我说的。我的闺女，我养大的，我当然做得了主。”赵菊花一字一顿地说。
“那好，那好!就这么定了。”刘大炮一听连价也没还就同意了。当场签了一张二十万元的现金支票，坐上车走了。
“玉容她娘，你不该呀!”王九爷见状不由得老泪纵横。
“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该怎么样做，您老就别操心了。”赵菊花平静地说。
乡亲们一听可不干了，都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见钱眼开，连死了的孩子都换钱花，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还是个共产党员呢!
可骂归骂，玉容毕竟是她的孩子，这是人家的家事，谁也干涉不了。
乡亲们想起王玉容这孩子的种种好处，不由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为王玉容抱屈不迭。王顶堤人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耻辱，他们从此以后见了赵菊花也不正眼看她。对此，赵菊花不言不语，一声不吭，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照样一个人过她的日子。
没过多久，王顶堤的乡亲们发现赵菊花家上了锁，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大家都猜想：赵菊花一定是受不了乡亲们的白眼，拿上那二十万元上城里享清福去了。
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月，乡亲们发现赵菊花又回来了，不过不是她一个人，还带回来两个戴眼镜的男人。只见他们来到那片倒塌的学校废墟里，叮当叮当连测带量一阵忙活。
就在人们惊奇纳闷的时候，县里最有名的建筑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学校。半年以后，一座漂亮的标准校舍建成了。村里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一天，是“玉容小学”挂牌和开学典礼的日子，老支书王九爷带着乡亲们来到学校，齐刷刷跪在了赵菊花面前。
王九爷禁不住老泪纵横，他说：“玉容她娘，难得你这一番良苦用心，我和乡亲们错怪你了。”
赵菊花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扑倒在“玉容小学”木牌前，用颤抖的双手抚摩着女儿的名字，呜咽着说：“容儿啊，当娘的知道你的心思，现在学校也建好了，只是……只是……女儿啊，你能原谅妈妈吗？”
王九爷和乡亲们随之又是一阵悲恸，哭声在山坳里传得很远。
责任编辑 赵小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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