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阴差阳错
作者：石碣村
那天，胜利乡乡长张天保陪县里来的客人喝了几杯，回家时天已是麻麻黑了。他老婆艾香香从门里边都能闻到酒气，自然是又不开门，她说：“我对酒精过敏，你醒了酒再回吧。”张天保没办法，只有背着手随便乱转，七转八转竟然转到副乡长胡胖子家。
胡胖子家这会儿灯火通明，门口也挑起了门灯。胡胖子的老娘快死了，他正为老娘赶制棺材。张天保来到门口的时候，胡胖子正好躺在棺材里试尺寸，听到是张天保的声音，忙从里面爬起来。张天保惊讶地问：“老胡，你怎么可以睡在棺材里呢?”胡胖子随口答道：“怎么，棺材不是睡人的么?老辈人都把棺材叫福寿床。都说活人睡了添福添寿，病人睡了冲邪去病，小孩睡了消灾避难。”张天保被胡胖子的一席话说得好奇心大发，说道：“老胡，那让我也躺下过过瘾。”说着，人就躺了进去。身子一挨棺材板，一身的肌肉顿时放松，也许是吸了木板的凉气，张天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爬起身对着墙脚撒了一泡牛尿。这一来，酒也醒了。张天保不由得大喜，拍着胡胖子的肩膀说：“奇了，没想到这阴物还有醒酒的功效哩。我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
几天以后，张天保托人买了一口上好的檀木棺材，放在自家偏屋里当“福寿床”享用。从此每回醉了酒也不怕恶婆娘不开门，径直就摸到偏房的“福寿床”里睡。艾香香发现丈夫的秘密后，以为丈夫中了邪。后来经张天保如此这般将“福寿床”的好处一说，艾香香也就懒得管了。
这年夏天，艾香香让送煤的汉子给自己家送煤，没想到自家的这口檀木棺材竟被人惦记上了!原来，这汉子姓方，人称方老大，平日里以送煤为生，爱干些顺手牵羊的勾当。往偏房搬煤球的时候，他发现这堆杂物的小房里竟然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材。于是起了贼心，要偷这口棺材。为啥?因为这两天他们四个兄弟，正为老母买棺材的费用问题扯皮拉筋，谁也不愿出钱。方老大瞧见这口棺材，正是瞌唾人遇见了枕头。当天半夜，方老大四个兄弟带好绳索扁担摸到张天保家，毫不费力地就进了偏房。在黑暗中，四兄弟将棺材合好，捆的捆，绑的绑，两根杠子就将棺材神不知鬼不觉给抬了出来。一口气跑了七八里山路，将棺材径直抬到了方老大屋里。到底是上好的檀木棺材，够重够沉。哥几个—个个抬得腰酸腿软，嘴皮都累白了。正围着棺材品头论足的当口，棺材里忽然有了响动。四兄弟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弄清是怎么回事，只听“砰”的一声，棺材盖被掀翻在地，里面赤条条拱出一个人来。只见那人很麻利地跳出棺材，旁若无人地在墙脚里撒了泡尿，又轻车熟路地退回棺材里睡了，整个过程如夜游症患者梦游一般。方家四兄弟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偷棺材偷回一个大活人!四兄弟吓得三魂走了两魂。方老大到底见多识广，一眼认出棺材里的人是乡长张天保!四个兄弟偷偷商量半天，还是方老大有主意，说：“兄弟们再辛苦一趟，把棺材和乡长原封不动送回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方老大的意见很快全体通过，四兄弟不敢耽误，又一次将棺材捆好绑好，两根杠子抬出门，把棺材和醉酒的乡长往回送。
回去的路上，四兄弟只觉得棺材好像重了好几倍，一个个累得两腿开叉。走到河堤上的时候，最瘦的方老四一不小心踩空了，跌了个嘴啃泥，其他几兄弟也跟着跌了个东倒西歪。棺材也被摔到了—边，棺材盖飞出去沿着河堤坡滚得不见影子。四兄弟被摔得呼爹喊娘，好半天才想起棺材里还有个人，一摸，这才发现棺材里竟然空空如也。四兄弟惊得说话都打结巴，方老大带着哭腔说：“坏……坏菜了，张乡长怕是给泼……泼到河…河里去了。”那堤坡又陡又滑，离河面足有十几米高。四兄弟在堤脚一下子就摸到了棺材盖，却没有摸到张乡长。黑暗中，一起又摸了七八遍，仍然连乡长的毛都没摸着。又顺页着河面上下寻了里把路，还是没找着。眼见天快亮了，四兄弟不敢在河堤多呆，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艾香香醒来，见床上没有自家男人，推开偏房—看，怎么棺材也没了?!她一路哭喊着直奔乡政府，乡政府那边早已聚了—大堆人，有早起卖菜的农民报案说河堤上发现一口棺材。胡胖子得到消息，连饭也没吃就赶赴出事地点。老远就看见河堤上停着一口阴森森的棺材，接着看见堤脚下的棺书才盖。张乡长活不见入，死不见尸。胡胖子打了个哆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快掏出手机将情况向县政府和派出所作了汇报。
郑县长迅速赶到了胜利乡，他—边指挥现场搜寻工作，—边听胡胖子结结巴巴汇情况。他瞪着那口空棺材直发愣，死也弄不明白现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张天保深更半夜又到河堤上干什么?等艾香香赶来，一五—十地把有关情况了汇报后，他这才闹明白张天保与信材的关系。胡胖子急得头皮发炸，忙辩解说：“那都是茶余饭后的笑谈，谁知张乡长就当真了呢?”郑县长火了，可又不好说也什么，只有一个劲摇头。
一天很快过去了，张天保仍然不见下落。一时谣言四起，有人私下议论，如果张乡长死于非命，肯定与胡胖子脱不了干系。别看胡胖子平日里像个老好人，其实包藏祸心。他早就不甘心屈于人下当个副乡长了，他一直在阴谋暗算一把手张天保，做梦都想取而代之。这不，他巧言迷惑张天保把棺材当床睡不说，还丧心病狂地雇用杀手把张天保扔到河里淹死。
等胡胖子搞明白自己的处境后，简直后悔得想跳河自杀!他在心里一个劲地念叨：张天保啊，你这个驴日的到哪里去了呢?你要是还活着，就快蹦出采吧；你如果死了，就托梦显显灵吧。我老胡还为你背着黑锅呢!
这天夜里，郑县长正为张天保的事愁眉不展，猛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大!门口站着的竟然正是张天保!
原来，那夜张天保从棺材里跌出来后，还以为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跌了一跤。酒还没醒，他爬起来歪歪倒倒地摸回了家。摸到偏房里，摸了半天没摸到自己的福寿床，就随便找了个软乎地方躺下。谁知这一觉竟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墙角一堆废弃的衣服堆里，也不知怎么弄翻了一筐引煤火的刨花，把自己埋了进去。可能正是因为身上盖满了刨花，所以艾香香进来时竟然没注意到张天保睡在脏兮兮的墙角里。
郑县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气得脸都黄了。指着张天保的鼻子说：“你简直将乡政府的脸都丢尽了。你不是爱喝酒吗?那好，我明天就给你换工作，调你到酒坊去酿酒!”几天以后，县政府的文件就下来了，张天保被撤职，但没安排他到酒坊去工作，而是让他到胜利乡一个偏远的林场去照看山林。这回，张天保做“福寿床”的木料可真是不用愁了!
责任编辑 张曦霖 E-mail:xlin825@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