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山乡毛货郎

作者:唐谟金 林日新




  高考落榜 山乡学子难酬壮志
  围城在即 初生牛犊出走江湖
  
  石新华的家乡青石湾,是雪峰山东麓、蓼水上游的一块江湾地,素来山高水寒,田少土瘦,离湘西南著名的毛货商埠高沙镇20来里。该镇因交通便利。很早以前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镇,享有“小南京”的美誉。早在20世纪初,这里便有许多经商人。特别是毛货生意极为活跃。改革开放后,生意就更繁荣了,镇上有一批专业的毛货商。周围农村也有一批像六爷爷那样专走湘西零收毛货的货郎担。所以,青石湾百十户人家,大多靠男人们在农闲时走湘西做毛货生意攒钱度日。
  这年7月的高考。石新华以3分之差再次名落孙山。青石湾的乡亲们无不替他惋惜;大半生未走出过青石湾的母亲则悲凉兮兮地说:好端端的一个伢仔,现在成了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四眼猫”,往后看哪个姑娘肯嫁他呀!
  石新华当时心里充满内疚、懊悔、痛苦、绝望。就把自己紧锁在那间只属于他的阴暗的小书房里,任凭“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也不管母亲和妹妹怎么劝慰。他三天不吃不喝,笔挺挺地躺在床上……
  “没出息的野种,一点也没老子的血性!”三天后。他无理的沉默终于惹怒了父亲,只听他在门外粗着嗓门吼道:“有种的就起来跟你老子干一仗。不信这些学费钱真的喂狗了!”
  真莫名其妙!石新华突然觉得父亲那几句硬邦邦的话语里竟然透出浓浓的人情味,居然使他感动得痛哭流涕,三天来淤积起来的痛苦、悲哀、绝望,顿时化作泪水倾泻而出。是呀,我是世代刚烈的石氏家族中一个血性男儿,我不会让那沾满父母血汗的钱真的喂了狗,我更不能给父老乡亲们丢脸!于是,他翻身爬了起来,狠狠地吃了三大碗饭,扛一柄锄头出了门。
  经过一个多月血与汗的洗礼。石新华手上的茧皮就像穿了五代人的老棉袄。补丁摞补丁,一层又一层;身上的皮肤也来了个彻底的更新换代,无一处白嫩嫩的皮肤了,连他那副400度的近视眼镜居然也不戴了。他父亲见儿子“脱胎换骨”的做派,露出那被劣等烟叶熏得黑黄的牙齿得意地笑了。
  这时候,善良的妈妈却急着把他逼入婚姻的围城。他高考落榜。年过半百的妈妈唯恐儿子找不到对象,就擅自做主给他找了个她认为十分难得的对象,并将自家祖传的一枚“祖母绿”戒指相赠。这对象不是别人。是石新华敬而远之的高中同学、乡联校书记的“公主”蓝玉婷。
  石新华真弄不明白:这么个娇贵的“公主”怎会下嫁于一个穷酸的落榜生呢?听说还是她本人主动提出的,她在家里赌气地说非石新华不嫁。可石新华心里却没半点兴奋。暗暗祷告:妈妈呀,千万不要在近几天向我提亲事啊!
  然而,他不愿发生的事很快发生了。翌日早晨,妈妈趁吃饭的机会,与父亲一唱一和地大谈玉婷如何漂亮、能干、本分、贤惠。家教好又知书达理等,一定要石新华答应这门亲事。新华此时根本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就回绝了。但他妈不答应。
  一天早晨,妈妈把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都请来吃饭。一看这阵势。石新华明白“最后通牒”的时刻到了,与其“负隅顽抗”,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他趁他们喝酒正酣的时候,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两碗饭。夹起两个早已准备好的蛇皮袋,笑眯眯地对老人们点点头。说了声“我到外头收毛货去啦”。便一溜烟跑出家门
  在离家数里远的地方,父亲气喘吁吁地追上了石新华,但他留不住儿子,没有办法,只好也跟着石新华一道往湘西收毛货去。
  石新华父子到了雪峰山东麓的花园镇。这儿是人们坐车翻越雪峰山去湘西的起点站。这天是个双日子,出门的人多,发生了“车荒”。已是黄昏了。这里还聚集着好些做毛货生意的等车人。人们有的望着天空发呆,有的骂骂咧咧。
  “爸,快起来。”石新华听到远处的客车声连忙叫。
  “急么子。鬼知道它是客车还是货车!”父亲的屁股像生了根,仍纹丝不动。
  “我所出来了,是客车声。啊,我看清了,是客车,快,快!”石新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无所顾忌地大喊起来,人们立时骚动起来。
  客车减速了,人们拥向车门,可是当车头超过人群就加速了,后面只留一个“尾巴”。
  “快追!它会停的。”直觉告诉石新华会有人下车,故边追边喊。大家也一窝蜂地跑了起来。果然,客车大约在前边300米处停下了,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厢里下来了一两个人。身手敏捷的石新华跑在前头,捷足先登,可是未等他稳住身子,车就开动了。
  “停车,后面还有人呐,跟我是一起的!”石新华来不及庆幸就被眼前的事惊呆了,急忙大喊。爱莫能助的司机却置之不理。坏了!他只得双手攀住车门,无可奈何地望着甩在车后的父亲和灯光闪烁的花园镇。
  客车一眨眼就上了S形的盘山公路。在拐弯处,石新华忽然听到父亲那焦急的喊声:“华伢仔……今晚在长铺住下,明天一早在长铺等我……千万别误事……”
  
  山重水复 走湘西进退维谷
  束手无策 下侗乡一筹莫展
  
  “轰——”客车加大了马力,石新华的身子不由后倾了一下,他明白车义要爬坡了。
  到哪里了?他抬起手腕,借着车灯看看手表:八点半。上车快半个钟头了。车可能下了杨柳溪开始上红岩那个坡了吧。石新华初走湘西,不熟悉路线。不过前几天他向华军哥打听过,从花园到长铺要翻越四个山界。
  石新华弄不明白车到哪里了。但他转念一想,管它到了哪里,只要不超过长铺就行。再说反正有售票员叫站的。这时他心里顿时由颓丧而亢奋起来,自信此行肯定会满载而归。
  车停了,几个人下了车,车上不像先前那么拥挤了。万幸!石新华还占着一个座位。好了,现在总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一两个钟头了。
  “小伙子醒醒,车到终点了,下车了!”售票员有力的动作,把石新华从梦中摇回现实。他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见大家都在下车。便机械地移动着那双早已麻木了的双腿。稀里糊涂地走下车,环视一周惊讶地问:“这是哪里呀?到处黑咕隆咚的。”
  “羊马桥呀。”
  “羊马桥?!这是哪个爪哇国的名字,今晚不去长铺了?”
  “长铺?哈哈。早过啦。”几个下车的旅客像突然发现美国人不知华盛顿一样讥笑道,“这里都离长铺90多里了呢!”
  “啊?坏事!我爸说好要我在长铺等他的呀!”
  翌日早晨。石新华在羊马桥小客栈里“醒来,买了几个馒头打算回长铺。可是当他站在售票窗前时又迟疑起来:不知父亲他们到长铺了吗?要是回长铺没遇上他们。莫不又得搭车回花园?这样来来去去有什么用?”
  “走,下侗乡!”他终于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沿河而走。路,弯弯曲曲,坎坎坷坷,河绕山转,路随河曲。他翻过一座巍峨的高山,穿过一道绿色的屏障,走下一个陡峭的长界。猛然间。一座偌大的侗寨出现在眼前:清亮的小河从寨中流过,两岸寨前各有一座小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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