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跳不出手掌心

作者:张正熹




  大牛,名字“牛”。脾气不“牛”。
  村长,文化程度不高,蛮干倒有一套,他在村里说一不二。一呼百应。
  紧靠大牛屋子的西山墙,便是村长的一块承包地,他们算得上是半个邻居。
  缘于一件小事,大牛惹恼了村长。那一天,大牛拿出一包“红双喜”香烟。这包烟是大牛帮亲戚运嫁妆得来的。大牛不抽烟。就把“喜”烟发给大家。刚发到村长时,突然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路过这里,大牛只顾与老同学寒暄叙旧却忘了给村长发烟,村长觉得很没有面子,就怀恨在心。大牛却蒙在鼓里。
  麦子一收完,村长就发动十几个人,在这块承包地里筑起了围埂,开了一条小渠,又从很远的地方将水引到地里。准备插秧。这块地,在老祖宗手里就没长过水稻,又是新埂,因此,仅过一宿,田里的水便漏得光光的,村长就用广播喇叭通知管水员立即放水,就这样放了漏,漏了放,终于埂子被浸得实在了,也终于插上了秧。插了秧的水田其水位明显高于大牛家的屋基地,这下可害苦了大牛的那三间土坯墙。大牛看到自家墙面已被浸渍了小半截,很担心坍塌,就找村长交涉,想请村长“水”回“旱”。并承诺回旱的损失由他担。谁知村长牛眼一瞪:“你他妈的是多管局的,管到我头上来了?”大牛赔笑说:“您别生气,往小里说,你我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往大里说,您是一村之长,应关心关心我这百姓的死活……”
  “少废话!”村长说完就想走,大牛脾气再好,此时也按捺不住了。上去抓着村长的手:
  “村长。我的事你还没答复……”
  “想打架?好吧,来人!”他一招手就来了许多人,这些人都是村长的人,他们来了自然没有大牛的好果子吃。
  大牛被打了一顿以后,就躺在床上,整天不吃不喝生闷气,老婆怎么劝也无济于事,老婆被逼急了,就指着他的脑袋骂道:“你还算是个男子汉吗?为这点事就蔫了,真没出息。再说,他村长就能脱裤子遮天?”
  大牛茅塞顿开,得知外面还有“天”,于是他就到乡政府告状。
  乡政府来人了,是派出所所长和司法助理一起来的。他们分别为双方当事人作了问讯笔录,又到大牛提供打他的几个人那里作了详细调查,还到水田和大牛房子的分界地作了察看。这些公事办完之后,他们对大牛说:“大牛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人家村长在自家的承包地上种地,这是人家的权利,再说打架一事,先是由你抓着人家的手腕不放引起的,抓着人家不放,就是限制人身自由,侵犯了人权,是犯法的,也妨碍了村长三夏大忙的指挥工作。至于打你的那些人,人家都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进行劝架的,是防止矛盾激化,防止事态发展的……”
  大牛实指望“天”能主持公道帮助解决实际问题的,谁知得来的却是这堆狗屁话!
  中午,所长和助理就在村长家用餐,作陪的有两桌人,饭局很热闹。村长为感谢所长和助理不辞劳苦为他们村办事而多喝了不少酒,因此很兴奋。由兴奋又转为疯狂:“……他大牛眼里还有谁,他不是会告状吗?叫他再去告吧……哼!他再厉害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那声音不亚于高音喇叭,嚷得全村人都听得见。他嚷自有他嚷的道理:其一,凭手中的权力,对待一个普通村民,还不是像捏一只才出壳的小鸡那样?其二,户口是颗钉,死死地打在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他点头,谁也拔不走。当然,现在的户口问题再也不是制约人们发展的桎梏。这是后话。
  大牛当时气得浑身发抖,依性子。杀了他才解恨。妻子劝道:“你千万别犯傻事,咱惹不起还躲不起?”
  当年发大水,大牛家的房子一下子坍塌了,幸亏早有防备才没有人员伤亡,想砌新的,没钱,于是他携妻带儿南下省城“躲得起”去了。
  大牛到达省城后,捡过垃圾,擦过皮鞋,卖过水果,摆过地摊,经营过服装,承包过工程……跌打滚爬了20多年的他,已是一家数千万元资产的超市老总。富起来的大牛,始终未忘家乡发展,首先捐资150万元建一所希望小学,又捐50万元用以改善那些仍住在土坯房人家的住房,并出巨资建一条通往乡政府的水泥大道。
  村长早已不做村长了,村长没有了权柄子后,放屁都不响,有许多人戳他的脊梁骨,更有些人敢当面顶撞、讥讽、挖苦他。他在家待不下去了。也到省城另谋职业。一次偶然机会,大牛同村长相遇。大牛早已把与村长发生过的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并非常客气地对待他。以后他们经常碰头,再以后村长遇到家乡来省城打工的人就夸大牛如何好,并夸其出手大方,每次都能甩给他50元或100元。那些人半开玩笑地说:“你说大牛跳不出你的手掌心,现在呢?”村长认真地说:“他就是没有跳出我的手掌心,并且要他头朝东就头朝东,脚朝西就脚朝西。全听我摆布。”那些熟人嘴上不说心里说:“卷起牛皮当竹笛——横吹!”
  最终,人们验证了村长的话是真实的。因村长在一家浴城当搓背工。大牛经常去洗澡。
  
  责任编辑 六 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