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中了一注爱情
作者：胡 炎
这天，庄志强去镇上买东西，回来的路上，斜刺里忽然蹿出一条狗来，龇牙咧嘴凶得很。庄志强吓了一跳。壮着胆扎开了马步。那狗也是欺软怕硬，瞧庄志强不好惹，就掉转狗头扑向了前边一个姑娘。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狗牙就要啃到姑娘的裤腿，庄志强一声断喝，出膛炮弹似的朝狗射去。在姑娘的惊叫声中，庄志强与狗奋力搏斗，并且慷慨地牺牲了自己买的两根肉骨头，终于把狗制服。姑娘半天回不过神来，末了惊惊乍乍地向庄志强道谢。庄志强喘着气，红着脸说没啥。姑娘还想和他搭话，可庄志强一直偏着半个脸。不正眼瞧姑娘。不久，庄志强就借故撒开大步一个人走了，只听见那姑娘说她是乔家庄的。
庄志强为啥不和人家姑娘正面相对?是他过分腼腆吗?不是。这庄志强28岁，小伙子正当年，可他左眼有残疾。只能用一只眼看路。就因为这个，再加上家里也没啥积蓄的庄志强至今还打着光棍，内心也有些自卑。
不过在小湾村，庄志强可算是个名人。因为村里男人大多出去打工，这样老人和女人就免不了作难，遇上耙地垒墙之类的重活，少不得张嘴求人。村主任灵机一动。想了个招，在全村成立“劳动银行”，谁帮张家干活了，记上，谁帮李家下力了，记上。以后帮忙的遇上困难，“欠债”的要还。这样，帮忙就变得既无偿也有偿，村人都十分拥护。庄志强呢，心眼实诚，挑水担粪、采石挖土，没一样少得了他。经常帮人干完活连口水都不喝。一来二去。这劳动银行里最“富”的人，就数庄志强了。
“富”归“富”，没出路，庄老汉为儿子的终身大事可是操碎了心，看着人家老头抱孙子，他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无奈。他求媒婆跑断了腿，愣是没有一家女孩动心，一嫌庄志强的眼只有一半管用，二嫌他家穷，真是拿蚯蚓当梁使，一头不占一头。
一晃离那次“打狗救美”事件过去了几个月，这天，庄老汉在外兜了一圈，趾高气扬的，连老旱烟都吐得溜直。村人都挺纳闷，这老蔫头今天是牛魔王附体了?要不咋这么牛气冲天呢。但见他冲一个老哥们附耳低语几句，便昂首挺胸继续走路了。那老哥们眼瞪得像两个张大嘴的河蚌，好半天一声：“哎呀，了不得了!”于是，街坊邻里便都大眼瞪了小眼。有脑子转弯快的人。就立刻通知人去了。不消多大工夫。消息竟然飞到了四邻八村，反正也是一个电话的事。等庄老汉背着手进了自家破院。没想到半袋烟时间竟有爹妈领来了好几个大姑娘，要个有个要样有样，把坐在院里修锄头的庄志强看傻了。
没等庄志强弄明白。几个俏姑娘就纷纷围到他身边，一口一个“志强哥”，别提叫得有多甜。庄志强憨笑着，转脸望着爹。庄老汉大门大嗓地说：“强子。这几个闺女你相相，看有中意的没?没有咱再找。”
话音刚落，几个爹妈都大夸自己的闺女好，姑娘们更是大献殷勤。有人给庄志强拿毛巾擦汗，有人给他打下手。庄志强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问：“这到底是咋回事?”这时，庄老汉附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庄志强吃了一惊，顿时跳起来。板着脸说：“咋能骗人家呢?”原来，庄老汉故意对老哥们散布了一条爆炸新闻：庄志强买彩票中了大奖500万，这才引得凤凰纷纷落梧桐……
明白了真相。姑娘们的爹妈不干了，叉腰梗脖地数落着：“庄老头，有你这么耍人的吗?指头肚大的蚂蚱硬充恐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家的影!”
庄老汉脸憋得通红，嘴上却不服软：“谁耍你们了?是我请你们来的?你们还别小瞧人，我儿子劳动银行是首富。首富说明啥?说明我儿子心眼最好，好人有好报。说不定啥时候那500万就落到头上了。到那时，我儿子啥闺女配不上?”
这话把姑娘们逗乐了，瞥着庄志强嬉笑道：“心眼好顶啥用?好心眼能当得了楼住?别做梦了。”说着，扑扑棱棱全飞了。
庄老汉长叹一口气，想埋怨庄志强几句。又狠不下心。索性蹲到一边抽旱烟去了。庄志强摇头，闷声不语地继续修他的锄头。
就在这时，又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闪身进了院，白净的脸上还戴着副深色眼镜，气质看上去很不一般。庄志强抬起头。一看不认识。姑娘倒大方地自我介绍叫小倩，说久仰庄志强的大名。今天是特意来结识他的。
庄志强没给她好脸色：“又是听说我中了头彩吧?对不起，那是我爹唬人的，你走吧。”小倩抿着嘴笑了，不但不走，反倒拎起一旁的马扎坐下来，说她来时确实不知此事，刚才在村里才听说这个笑话，只觉得挺逗，但这和她来的初衷没关系。
庄志强脸色好看了点，问：“那你是冲着啥来找我的?”
“冲你在劳动银行是首富!”小倩说得特别认真，然后又含情脉脉地说，“志强，我把你找得好苦，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乔家庄的……”原来，小倩正是那次被庄志强搭救的那个姑娘，心里一直感念着庄志强乐于助人、腼腆羞涩的品性。恰好他们村有好几个闺女嫁到河湾村做媳妇，时常听她们说起庄志强的事，都挺为这个心眼实诚的小伙惋惜。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倩却悄悄动了心思，暗地里把别人描述的庄志强的体貌特征和上次那个恩人比照叠加，心想若是同一人就非他不嫁。这样的好男人太难得了。越想越抑制不住自己，今天就专门赶来了……
两人互交了心底，庄志强是又感动又庆幸，小倩是又如意又开心，庄老汉当然更是喜得合不拢嘴了。可是。小倩突然摘下了眼镜，告诉庄志强自己的右眼有残疾。庄老汉脸上顿时下了霜，随即便结上冰了：“这……闺女，别怪老汉我说话直，强子他就有这缺陷的，无论如何俺老庄家得娶个健全媳妇……”
小倩伤心地低下头。庄志强瞪了爹一眼，拉着小倩的手，说：“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左你右，这一补就齐了。”
庄老汉见儿子这个态度，一会儿好言相劝一会儿赌气使性，让庄志强往天上瞧，天鹅都在天上哩，别只看四指远。庄志强铁了心，说：“爹，我看小倩就是天鹅，你就别操心了!”尽管庄老汉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山望着那山高。可这年月就是老法海也棒打不了鸳鸯，何况一个庄老汉?庄志强和小倩如期订婚了。订婚之前，两人各自许诺送给对方一件礼物。这天，两人的手里都攥着一个神秘的东西，男左女右，小倩先接过了庄志强手里的礼物。不是戒指，不是项链，打开一看她愣住了：那竟是一注彩票!
庄老汉侧脸看着小倩。阴阳怪气地说：“你这闺女真是前世修来的福，看看，不出一点力。几百万家产到手了。”
小倩惊讶地问：“志强，你真的中了奖?”
庄志强点点头，原来他那天进城无意间买了注彩票，后来从别人那儿打听到了中奖号码。居然中了头彩，爷俩兴奋得一宿没睡觉。庄老汉满以为凭这就能娶个好儿媳，可庄志强多了个心眼。样好不如心好，于是就说服爹，父子二人故意演了那场戏，结果凤凰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梧桐枝上最终落下了小倩这只丹顶鹤……
小倩又仔细看了看彩票。忽然笑起来：“志强。你搞错了，这个号码要是上期的就好了。可惜这期的你没有中奖。”
“啥?!”庄老汉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庄志强也傻了眼。片刻后，庄老汉夺过彩票，当即要去城里验证。小倩制止了他，打开家里的电脑，很快在网上查出了开奖结果。
美梦破灭，庄志强丹田那儿“滋”的一声泄了气。庄老汉干嚎两声，猛地回过味来。一脸媚笑地讨好小倩：“闺女，伯知道你人好心好。你要是嫁给志强，那可是俺庄家的福气呀!”小倩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志强，现在该你接我的礼物了。”说着，把右手叠在庄志强的左手里。庄志强只感到是一张小纸片，打开竟是一张手工绘制的彩票，中间是两颗红心，紧紧相依，两侧写着：你我手牵手，相携到永久。下方黑体书写：劳动银行头彩。在彩票的正上方。是一串数字：1166999。
庄志强没想到小倩如此别出心裁，这是用心绘制的彩票啊。他感动极了：“倩，这彩票……真好。这才是真正的头彩啊!”
小倩赧红了脸，说：“志强，这是我们的爱情彩，就像上面的数字一样，咱们一路相携到永久。我相信，只要咱们同心协力，不仅会成为劳动银行的首富，也会让咱们的生活越来越富有!”
庄志强使劲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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