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警察与少女（外一篇）
作者：侯发山
夜深了，火车还在不知疲倦地疾驶。
她身边的民工大叔躺在座位上扯着轻微的呼噜，嘴角流出了口水，把衣服都洇湿了一小片。
看得出，民工大叔睡得正香。巡逻的乘警转到别的车厢去了，她看了看四周，乘客们也都一个个在打瞌睡，她暗暗吸了口气，鼓了下勇气，把颤抖着的手悄悄伸向民工大叔的裤子口袋，民工大叔的裤子口袋里装着鼓囊囊的钱包，钱包的一个角已从口袋里露了出来，只要用指头轻轻一夹，钱包就出来了。可是，毕竟是破天荒干这事儿，既紧张又害怕，心里咚咚狂跳，她的手刚接触到民工大叔的裤子口袋，就又猛地缩了回来。
她恼恨自己没有小偷的勇气，同时也恼恨小偷，因为她上火车的时候，她的小挎包被小偷偷走了。火车驶出两站后，是别的乘客嚷嚷着丢了钱包，她才发现自己的小挎包不见了，包里装有三百多块钱，也一同丢了。乘警也只是简单地做了笔录，并没有给她和那个丢钱的乘客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那个丢钱的乘客向乘警要钱，说他身上没一点钱了。乘警苦笑了一下，说我每天碰到这样的事儿多了，都把钱给你们，我喝西北风?我还要养家糊口呢……如果你们的车票也丢了，我可以写个条子让你们出站，其他的要求我无能为力。她失望地从乘警室回到车厢里，她思忖半天，想把自己的窘况给周围的乘客说一下，或许能得到大家的热心帮助。可是，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就隐隐约约听到周围的乘客议论，有人说，丢不丢谁知道。说不准是想骗取大家的同情，让大家给她捐钱哩。马上有人接口说就是，现在啥样的骗子都有!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她红着脸低着头一声没吭，仿佛自己真的是骗子。这下，把她向乘客要路费的想法彻底打消了。
她身无分文，连晚饭也没吃，口渴了就去喝生水。再有一天一夜就能到达家乡的车站，不吃饭也不至于饿死，可是，车站离自己家还有100多公里的路程，需要倒两次汽车呢，没有钱如何买车票?买不到车票怎么同家?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一次伸出了娇嫩的手，伸向那个近在咫尺的钱包。她想自己只需要百儿八十的路费，多余的还给民工大叔。她的心在跳，手在抖……终于，她的手接触到了那个诱人的钱包，她轻轻一拉，钱包出来了大半截。这时，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忽然发现乘警站在车厢的接口处，死死地盯着自己。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轰”地大了，思维暂时出现了短路。
她回过神来后，发现乘警盯着她，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条件反射似的忙站了起来，往车厢另一头走去。乘警的嘴角好像牵出一丝冷笑，一步紧似一步地逼过来。她来到一个窗口处，手摸到了窗户上的开关，心说只要乘警过来抓她，她就打开窗户跳下去。
乘警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企图，愣怔了一下，随后忽然摇晃着身子歪倒了下去，就倒在了她面前不远处。乘客们都在熟睡，没有一个人发觉。她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奔了过去，大声叫道：
“有人昏倒了，有人昏倒了……”
她刚弯下腰去拉乘警，想把乘警搀扶起来，没想到乘警睁开眼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得意地笑了。她一下子傻了!
这时候，喇叭里忽然传来了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各位乘客你们好，列车正在通过黄河铁路大桥，请大家不要开窗……”
她蓦地什么都明白了，不顾同上来的乘客，红着脸对乘警说：“谢谢你……”
乘警微微一笑，说：“小妹妹，你说的什么呀?”
第二天，乘警把她单独叫到了乘警室，乘警让她打了个借条，给了她100块钱的路费。乘警还对她说，要谢该谢你自己，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跟踪
大卫的心情不错，一边开着洒水车，一边哼唱着“今个儿咱老百姓，真呀么真高兴”，虽然他唱得五音不全找不着调儿，但自我感觉良好，他是真的高兴。说实话，大卫两天来一直都这么阳光灿烂，用他老婆的话说就是，精神很好，跟吃了伟哥一样。因为大卫买彩票中了50万，他没有理由不高兴。
在得知买彩票中了50万后，不到一个小时，大卫和老婆就计划好了这50万元怎样开销：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连同装修在内，预计40万，其余10万存起来，以备家庭一时急需。幸亏是50万，要是500万，大卫都不知道该如何花了。
大卫轻车熟路地跑了三条马路后，突然发现一个十多岁的男孩骑着一辆送牛奶的自行车跟着他。因为洒水车后面喷着水，其他车辆都是东躲西藏，只有小男孩若即若离地跟在洒水车后面。由于是小县城，老百姓的交通规则淡薄，自行车在机动车道路上行驶是常事。难道是洒的水溅湿了他，他撵上来要跟我算账?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儿，大不了自己倒霉，赔偿一点钱了事。还是小男孩要撵上自己，让自己订他的牛奶?大卫有意放慢车速，那个男孩也放慢了骑车的速度，大卫踩了下油门，那个男孩也紧蹬几下追上来，却也没有超自己的迹象。是自己或是老婆乡下哪个亲戚的孩子?想来想去，所有乡下的亲戚中也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啊。
男孩为什么要跟踪我?大卫心里一惊，心说难道男孩知道自己中了50万，要伺机敲诈?可是，自己去兑奖时，戴着墨镜、口罩和假发，穿上风衣，也没让记者采访，没有人认出自己啊!这次中奖，亲朋好友都没来得及告诉，甚至包括正在上学的儿子，除了自己的老婆，没有人知道啊。看到男孩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大卫的心里就紧紧的。旋即，大卫一下子释然了，大街上车来人往，骑着摩托的巡警“日”地声来了，“日”地声去了，男孩敢对自己下手?
再说，自己人高马大的，能不是小男孩的对手?大卫转而一想，自己又没把钱带在身上，小男孩没有必要跟踪自己啊?那是小男孩眼下只是为了辨认自己，以便日后动手?自己不就是中了50万，至于吗?可是，可是，林子大了啥鸟没有?前不久县城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两名初中学生为了上网，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用棍子打昏了一个收破烂的大爷，从他身上抢走了8块钱……想到这里，大卫的心又提了起来。又洒完一条马路的水，大街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卫从后视镜里看到，小男孩还是跟着洒水车不放。这下大卫真的慌了，但他慌而不乱，一边认真开着车，一边用手机拨打了110，说有个小男孩跟踪自己，可能是图谋不轨。
不到10分钟，大卫就看到两名警察把小男孩给拦下了，大卫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片刻工夫，大卫的手机响了——是刚才的警察打过来的，警察说，小男孩跟着洒水车，只是想听洒水车洒水时播放的《祝你生日快乐》音乐。
大卫疑惑地说：就为这个?小男孩是不是有精神病?
警察说，小男孩是个孤儿，在一家送奶站打工，今天是他的生日……
大卫愣了一下神，差点闯了红灯。
没过多天，大卫收养了那个小男孩，并让他返回校园继续读书。
大卫给老婆说，咱这就叫双喜临门，不但中了奖，还捡了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