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紫荆香料

作者:马汉卿




  一
  
  罗扁生下岗后找了好几个工作,但都没能干多长时间。原因是他心太实,性格耿直,看不惯私企老板心黑,经常与老板顶嘴,就常被炒鱿鱼。但是,他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儿子读中学,妻子也下岗,做临时工,收入微薄,他当然不可能天天待在家里。罗扁生就出门到处走走,寻找就业的机会。这天他实在无处可去,就沿着一条小路毫无目的往郊外走。到了一处山边,这里是成片的田野,过去是种水稻与蔬菜的。但现在这些地都大片大’片的荒芜了,野草丛生。只有蝴蝶与蜻蜓在草丛中飞舞。这时从小路上走过一个挑担子的农夫。罗扁生问道:老伯,这么好的地为什么都荒了?农夫说,地有什么好种的,累得半死也只能吃个半饱。这年头来钱快的还是做生意呀。
  罗扁生呆呆地望着大片的田野,突然心里萌发了一个主意:种地谋生。说干就干,罗扁生第三天就开始了他的种地生涯。他在山边搭了个小木屋,中午吃带来的干粮,累了就在小木屋里躺一躺。半个月下来,就开出了一片田地。一个月后,这里就是一片黑油油的田地了。罗扁生在地里种上时令蔬菜,时值春天,一段时间后,田野里就是一片青绿了,一茬蔬菜上市卖了个好价钱。罗扁生想,种菜也挺好赚钱的,就是累一点。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心情舒适就好,不看别人脸色就好。
  这年夏天特别的炎热,太阳像一只火球烘烤着大地,天持续干旱,已经两个多月没下一滴雨了。地里的蔬菜受到干旱的威胁,菜叶有些变黄了。等老天下雨恐怕是要绝收了,于是,罗扁生就到很远的山下的沟里去挑水。挑一担水往返要走20分钟。罗扁生从天蒙蒙亮开始挑水,到上午十点才能浇完菜地。他赤膊上阵,汗水像下雨一样往下滴。一个星期后,他的肩膀红肿得像馒头,他在肩膀上涂些消炎药水。他坚持着,在肩膀上垫一块毛巾,一担担往返在山坡上。山坡上本来没有路的,也被他踏出了一条弯曲的山路。不久,他的肩上有了一块厚厚的茧子。一担水压在肩上也不是死沉沉的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农活实在是太苦了,是考验人的意志最好的劳动。过去农民为了生存。也没别的活可干,只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死干。现在政策活了,许多农民就放弃种田地跑到城里经商了。比起做生意,种地确实是太累了太苦了也太单调了。
  罗扁生就这样起早贪黑苦干,虽然很苦很累,他心里是甜的。一个夏天下来,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但整个人显得更加壮实、强悍。蔬菜收成还不错,他把赚来的钱全部交给了妻子。
  距他约三百多米的山腰上有座古庙,古庙掩隐在绿树丛中,露出雕梁画栋飞檐赤壁。古庙香火旺盛,从山腰上绿树丛中隐隐现出一条土石路,路上几乎没有断过香客。距庙门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小块平地,砌着石凳石桌,平地边上长着一棵苍天古松树,松树枝繁叶茂,像撑着一把巨伞。每天天不亮,庙里诵经结束后,一个老道长就在树下静坐。道长童颜鹤发,蓄着长长的白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老道长整个夏天的清晨都坐在树下,静静地望着山下的罗扁生。当然,老道长并非今年夏天才在这儿,他在这座庙里生活了几十年。多年前闹“文化大革命”,庙宇遭到破坏,老道长被迫云游四方。直到前些年庙里重新飘起了香火,他才回到这里主持香火。
  老道长望着罗扁生在寒冷的冬天里,穿着单薄的衬衣,挥汗如雨地挖地开垦。罗扁生种了三年的菜,老道长就看了三年,刚来的时候,罗扁生还是个细皮嫩肉有些病歪歪的男人,现在他已经是个剽悍的男人了,胸肌发达,两只胳膊伸出来是一块块肉疙瘩,很有点熊腰虎背的样子。老道长脸上有了隐隐的笑容,喃喃自语,后生可教也。
  这天一大早,罗扁生浇完地。正坐地头歇息,只见老道长从山上下来。罗扁生忙站起来,向老道长鞠了个躬,问老道长有何事体,要不要点蔬菜?老道长笑而不语。罗扁生就到地里为老道长采了一大把蔬菜,送到老道长手上。老道长接了蔬菜,笑着说,年轻人,好呀,天天起早贪黑地劳动,劳其筋骨,壮其体魄,可成大事业也。
  罗扁生有些腼腆地笑笑,说。成什么事业,一个下岗工人,也没别的活干,就是混口饭吃而已。累,我不怕,只要心里痛快,不受别人的气,就好。罗扁生让老道长坐在石凳上,问道:老先生今年高寿?道长笑而不语,手抚长髯,让罗扁生猜一猜。罗扁生说,有七十多岁吧。道长笑了,道,差也,老衲今年九十有五。啊……罗扁生大吃一惊,急忙下跪,连着向道长叩了三个头。道长扶起罗扁生,道,免礼,免礼。道长望着眼前的后生,许久才说,你是不是姓罗?罗扁生大吃一惊,大师怎么知道?能掐会算?老道长还是笑而不语,沉吟片刻,道:天意也,天意也。罗扁生听不懂此话何意,老道长接着说缘分,此乃缘分也。言毕,拿着罗扁生送的蔬菜,沿着山路上山了。
  一连几天,老道长都下山来,在石凳上坐下。与罗扁生促膝而谈。这天。老道长又来了,还是那样慈眉善目地打量着罗扁生。罗扁生正满头大汗地坐在草棚内饮水解渴。老道长打量着那长势旺盛的蔬菜,目光中透着一种无可言说的深遽,半晌,老道长从腰下解下一个布袋,抚摸着,掂量着。老道长的目光从布袋上移到罗扁生的脸上,他说,这是庙里祖传的秘方,叫“紫荆香料”,你拿着去开酒店,用不了多久,你的酒店就会名扬四方,吃客络绎不绝。老道长停了停,补充说,这里的香料只够你使用二千次,用完,你的酒店的名气足以让你在生意场上站稳脚跟。
  罗扁生接过香料袋,手微微地颤抖。
  老道长望着罗扁生说,去吧,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接受人生的风风雨雨,不经风雨又怎么成大树?老道长喘了口气,接着说,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官,都要先学会做人,学会了做人,生意就顺风了。老道长言毕,像一阵风飘然而去。罗扁生捧着香料袋,许久无法平静激动的心情。
  酒店开在不太热闹的一条巷子里,因为这里的租金相对便宜。开张的那天,罗扁生只放了一挂鞭炮,也没有弄得张灯结彩彩旗飘飘的样子。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张扬。罗扁生给酒店起了个十分通俗的名字“好再来”。
  “好再来”开张的头几天生意冷冷清清。几天后的一天早上,罗扁生正在市场买菜,碰到从前单位的一个熟人,他问罗扁生现在干什么?罗扁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开了一家酒店,生意还不好。同事说,你开酒店?我小姨子要给孩子办满月酒,正好就到你的酒店办几桌酒。罗扁生说,不知能不能烧出大家喜欢的口味,这样吧,我给你打五折。同事说,没关系,都是些干粗活的,平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没那么多讲究。
  第二天晚上,满月酒就开张了,只有五桌。来吃的人多是些五大三粗的打工者,他们喝酒猜拳的喊声奇大无比,震耳欲聋。罗扁生在每盘菜里都加了些老道长送的“紫荆香料”,只加一点点,他尝了尝,果然味道鲜美无比,吃完后,嘴里仍然久久留有余香,令人回味无穷。
  这次小孩的生日宴,罗扁生的生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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