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你是我儿子
作者：魏健骅
李军驾着自己新买的三康大卡车从兰州拉了一车货，傍晚时车驶进了安定区，忽然，一衣衫褴褛的老人猛地一下横穿马路，他一声惊叫，方向盘还没来得及打，老人就被撞翻在地……
在安定区医院，医生给老人做了全面检查。老人除腿骨、髁骨几处骨折外，还患有高血压和脑血栓等疾病，由于受了惊吓和刺激，神志不清，处于病危状态。鉴于老人的家属一时没法联系，交警只能让李军待在医院暂时陪护照顾老人了。
第二天早上，老人终于苏醒了过来。谢天谢地!李军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不料，老人看着面前的李军竟喊道：“哦——儿子啊——”
“哦?老人叫我儿子?”李军吓了一大跳!莫非老人脑子真的有了毛病，要不，他咋喊自己儿子呢?
“哦——你是儿子——”老人又喊，李军心里慌乱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老人，便赶紧叫来值班医生观察。医生看了老人一会儿，见老人不停地看着李军喊“儿子”，便皱眉低声说道：“老人神经可能受了刺激……”
“哎哟!我爸精神不正常了，我要你……”老人的儿子被交警找来了，他一进病房，看到老人对他不理睬，却不时喊李军为儿子，便一把抓住李军的衣领，唾沫飞溅，大吵大骂不止。
“安静!安静!老人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一面劝说，一面打电话又叫来交警，声言如果再违反医院规定，吵吵嚷嚷就让老人出院。
老人的儿子见医生发怒，便不再吵嚷。交警进一步解释说，根据现场勘验，在这起交通事故中，李军的责任其实不大，主要是老人横穿马路造成的；但在事故的处理上，“以人为本”是前提，李军撞了人，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让他陪护老人……
老人住院一个多月，骨折总算好了，医生复查后说，可以出院了。这天，按照交警对事故的处理意见，李军将老人住院花费的一万多元住院费全部结清后，又自愿给老人5000元后期治疗及营养费。李军没想到，他进病房给老人的儿子钱时，老人竟上前来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儿子呀，钱你拿着。你还是陪我回家去吧。”
“啊!”李军心一惊!他没想到一个月后，老人又这样叫他!“我爸精神确实不大正常，你看他…·”老人的儿子又不依不饶，让李军送老人再到兰州的大医院看看。
李军一看老人这样，害怕他脑子确实还有啥毛病，便痛快地答应了老人儿子的要求。可他没想到，老人这时却又开口说：“我是看你像我儿子，才这样叫的，其实啊，我已经没病了，还去大医院干什么呢?”既然老人自己如此说，李军心里总算踏实了，他便顺嘴说：“那就不去大医院了，您老就回家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什么?”老人的儿子没想到老人竟胳膊肘往外拐，替李军说起了话，他气得睁圆眼睛大声训斥老人道，“你老糊涂了?怎么说这样的混账话!”说完便气哼哼地一甩头走了。
“你怎么能骂老人呢?”李军没想到，老人的儿子竟这样不孝!他叹着气说，“那我就送您老人家回家去吧。”
其实，老人的家只是一个十多平方米的租房。回家后老人流着泪对李军说，他叫郑之涣，30年前老伴中风去世，他便既当爹又当妈将儿子郑多明拉扯大并娶上了媳妇，可谁知，儿媳一进门就嫌弃他，儿子也帮着媳妇说话，冷眼相向，嫌弃他老了没啥用了!这小人的脸色难看啊!他只好搬出去，在这儿租房居住，靠捡破烂维持生活……那天，他越想越生气，一时转不过弯来，便想撞车身亡，一了百了，可没想到竟拖累了你这个心地善良的好小伙子啊!老人心存愧疚，又叹着气说，他在医院住院苏醒后，感到悉心照料他的李军才像个儿子，所以当时就下意识地喊出了“你是儿子”的话，没想到他那不孝的儿子郑多明一听，却出歪主意，让他以后一见李军的面就叫“儿子”，以此证明他精神不大正常，好撒泼多要些治病的钱!他讨厌儿子的行为，以后一个月都没开口再叫，可也院时，他想以后恐怕再见不到李军这好小伙子了，便忍不住又叫了声“儿子”，没想到他儿子又抓住把柄，想让李军领着老人到兰州的大医院去检查，他儿子的目的无非是想再讹李军几个钱罢了!他不忍心如此做，所以……
李军很同情老人的处境，也感激老人的淳朴善良，便又给他200元生活费，叹着气说：“老人家，你人好心好，好人有好报啊!以后我还会常来看你的啊!”
半年后的一天，李军真的又去看望郑之涣老人了。李军走进租房，只见老人蜷缩在床上，已经病了好长时间了。房东以为李军是老人的亲戚，便赶紧过来说：“老人的儿子不管老人，老人好可怜啊!你们当亲戚的就管一管吧，哎，百善孝为先!养儿不孝，还不如不养啊!”
李军听了这话，心里很不好受，便对老人说：“老人家，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跟我走，我送你到医院去治病啊。”
老人看了李军半天，竟冷不丁地说：“你如果给我当个儿子，我就随你到医院去看病。”
“这个?”李军没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儿子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吗?退一步讲，老人有儿子呀!但他又一想，老人的儿子不孝，他这是心寒，病中想儿子尽孝道也在情理之中啊!得了!我就宽慰他一下，给他当个干儿子吧。
郑之涣老人听见李军答应做他的干儿子了，便很高兴地笑着随李军来到医院检查。这一查，李军竟皱起了眉：老人患了胃癌!这事儿得给他儿子说清楚啊!于是，李军拿着B超单和医生的诊断病历，赶紧找到郑多明，讲了老人的病情。
“嘿!这癌说不定就是你年初开车撞出来的呢，你给他治好不就得了!”看到郑多明如此蛮不讲理，李军气得扭头就走。
李军给郑之涣老人办了住院手续。老人住院化疗期间，知道化疗的病人得的都是癌症，心知自己在人世的时间不长了，便流着泪对李军说：“我在晚年能遇到你这个干儿子，确实是我的福分，也真难为了你啊!”老人说着叹着气写下了一份遗嘱；我有三个家传的金元宝，转给我的干儿子李军，用以支付给我看病的费用和我的身后事情，我的亲儿子郑多明无权干涉……
“爸，我毕竟是你的亲儿子，你咋能将家传的金元宝给李军呢?”郑多明知道此事后气呼呼地跑到医院质问，“再说，李军把你撞下了隐患，他给你治病也是合情合理的呀!”
郑之涣眯眼不答。郑多明又跑去向李军要金元宝。二人话不投机，一下=子就吵翻了。郑多明便恼怒地到法院将李军告了。
在法庭上，李军没想到的是，郑之涣老人竟首先变卦了!他说这一切都是儿子不孝，自己气急之下才做出的决定：如果郑多明以后尽孝道，支付了他住院的一切费用，并给他治病养老，李军可自己留下一个金元宝作纪念，将其余两个金元宝还给郑多明。
“这样也对!郑多明毕竟是老人的亲儿子，元宝本应属于郑多明嘛!”李军首先爽快地同意了老人重新做出的决定。
这天，郑多明高兴地把郑之涣老人接到家里休养后，又骑上摩托车到医院办手续，由于车速太快，一不小心竟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颅内出血，动手术一下子花了近3万元，连后期的治疗费也没有了。
“李家兄弟，你是我爸的干儿子。虽说补充合同上写的明白，说我爸下世后才让你将两个金元宝交给我。但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治病急需用钱啊!好兄弟，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将属于我的两个金元宝提前给我吧。”这回，在病床上的郑多明眼含热泪，开始哀求李军了。
李军摇了摇头，他拿出2万元说：“你住院的钱我先垫上，金元宝等你病好后再说吧。”
郑多明心里虽不愿，可又无奈，只能按李军的意思来做了。
郑多明住院期间，李军经常来看望他，像亲兄弟一样照顾他，郑多明很受感动，他痛悔自己以前对老人不孝的行为，痛哭流涕地对李军说：“我出院后一定尽孝道，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郑多明出院以后，真的浪子回头，悉心伺候病入膏肓的老父，两个月后，郑之涣老人在满意的笑声中去世了。办完老人的丧事，李军面色凝重地将两个金元宝和一封信递给郑多明说：“这个给你，信是干爸临终前留下的，你看看吧。”
信中郑之涣老人告诉儿子，金元宝是他在捡破烂时捡的假元宝……
李军看着郑多明愣呼呼的样子，便不停地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说：“兄弟啊!其实，我拿到金元宝后，到人民银行找专家早鉴定过了，我早就知道金元宝是假的，也想到了干爸这样做的用意，请原谅我没及时告诉你真相啊!”
“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啊!”郑多明深情地笑着说，“其实，元宝真假现在对我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爸给我找了你这位好兄长，让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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