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加油站劫案
作者：徐 岩
金哥将手里的杯子倒满酒的时候，临近加油站那面的路灯都灭了。
金哥望着黑漆漆的加油站想，自己怎么就会没有钱呢？
说实在的，金哥还是比较喜欢女朋友小娟的。女孩也温顺，两个人在一起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而且小娟为人也好。
金哥记得有一天晚上，小娟陪他出车，是个下雨天，两人送客人去西山路后巷，回来时雨下大了，金哥就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巷子口的一个斜坡处。金哥拉着小娟的手说话。金哥说等他攒够了钱就娶她。小娟说没钱就不能结婚吗？两人都有些兴奋，在车子里接吻。当时金哥心里非常温暖，心想，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他这一辈子有小娟就足够了。后来他们开车往回走时遇到了一个酒鬼，金哥不想停车，他看到那个酒鬼摔倒在泥水里的样子觉得有些讨厌。可小娟却用手抓着方向盘央求他停车，说那人喝得太多了，得赶紧送他回家，要不然会出事的。金哥停了车，打开车门将酒鬼拽上车后座，问清地址后，一直将他送到地方，看着那人踉踉跄跄地消失在楼洞口，小娟才将车窗玻璃摇上。那天晚上，他们没再接活，而是去了小娟租的房子，两个人第一次在一起了。小娟还跟他说了很多体己的话，金哥说他今后一定要自己买辆车，除了拉活挣钱外，还要天天接送她上下班。
金哥想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地发生过，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小娟那么好的女孩，怎么就为了钱跟人家跑了呢？他想还是得有钱，没钱就意味着他什么都没有。
金哥想，好人有时候也是会变成坏人的，他突然间为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金哥喝光了杯中的酒，摇晃着站起身来，将一张纸币拍在桌上说，老板娘结账。
9．抢劫案发生了
下雨这几天，来加油站加油的汽车明显少了，尤其是在午夜，有时二三十分钟都不来一辆车。
王丽敏就趁这机会，锁好收款室的门，顶着细雨，小跑着到了对面的吴记酒馆里，去取她订的水饺和凉拌菜。她交了钱，将一瓶啤酒揣到裤兜里，然后端了饭菜往回走。这是特意给马文博要的夜宵，马文博在楼上看球赛呢。王丽敏在心里想，马文博真是个好男人，对她是体贴的。试想想，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图什么呢。有时候王丽敏，偷偷地想，马文博死了老婆，会不会在将来的一天娶她呢？奢望也好，猜测也好，反正都不是坏事情，就任由事态的发展吧。
王丽敏回到加油站的时候，她看到院子里的加油机前停了辆黑色的小汽车，她想是来加油了，说不定让人家等了半天了，她看着那辆汽车想，经理咋没下来帮个手呢？可能是以为她在楼下呢。
王丽敏推开走廊的门，刚一进来就被一个男人搂住了脖子。
王丽敏感觉到有一把冰凉的刀子顶在了她的后背上。
王丽敏手中的盘子哗啦一下子都掉到了地上。
那男人戴着黑色的尼龙头套，露出两只眼睛，哑了嗓子说，别喊，喊我就杀了你。
王丽敏感觉到顶在她身后的那把刀子动了动，她赶紧应了一声。
随后那男人又说，把收款室打开，我们只要钱，听话就不会伤害你。说着话已将她搂抱着拖到了收款室的门口。王丽敏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收款室的门，再打开装钱的抽屉。
那男人将几捆钞票抓起来装进左手中的一个黑色布袋子里，再翻看另一个刚刚打开的抽屉时，被放松的王丽敏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奋力推开搂着她的那个男人，猛地朝门外跑去。王丽敏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马文博的名子，说坏人抢劫了。
王丽敏刚跑到走廊的门口，就被拉开门的另一个人给抱住了。
王丽敏以为是从楼上下来的经理马文博，喘息着说坏人抢，抢钱了。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小腹就挨了一刀。刀子插进去很快又拔出去了，这一插一拔的过程极为短暂，却疼得她嗷嗷地叫了起来。
那人看王丽敏渐渐倒下去的身体，还想再补一刀，另一个从收款室里跑出来的戴头套的男人说，行了，别再杀人了，我们走。
说完两人就拉开门窜了出去，直奔院子里停着的那辆黑色的汽车。
出租车司机金哥觉得他喝两瓶啤酒，跟喝一瓶啤酒一个样，都跟喝凉水似的，没什么感觉。他结了账走到那辆红色的夏利车前，打开后备箱，拿出那个黑帆布包，坐进车里，缓缓地朝加油站驶去。
金哥一边用左手开车，一边用右手打开了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头套和一把用油布裹着的尖刀。金哥将这两样东西摆在副驾驶座上，像欣赏玩具般欣赏了几眼。金哥心里说，老朋友，今晚上要用到你们了，可得给我卖点力气。
他开着车加了速，直奔加油站的院门驶去。
金哥开到加油站的时候，正好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有一个人在慌张地打开加油站的大门。金哥将车灯的光柱直接打到那个人的身上，让他吃了一惊的是，那个人的头上竟然也戴着个黑色的尼龙头套，而且左手还握了把沾了血迹的刀子。
金哥有些发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他犹豫的当口，那男人转身奔向一辆黑色小汽车。这时候，加油站三楼的门被咣的一声撞开了，一个人爬出来声嘶力竭地喊着抓坏人啊，然后便没了声音。
金哥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是有人在他之前下手了。
金哥忙把稳方向盘，猛踩油门朝那个开门的家伙冲去。金哥的车开得太快了，正好赶在那个家伙拉开车门将身子挪上车的时候，撞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进车里的右腿上。那家伙疼得大叫着骂了一句，便忍痛将伤腿拽了上去。
金哥将出租车倒开一点，想抢先用车子堵住加油站的院门，在他将车子倒过来时，一枝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前胸。
是另一个戴头套的男人，比刚才那个开院门的家伙高大了一些。
金哥说你他妈的敢开枪打老子吗？老子是后厂街立过三年腕的金二。
金哥话还没说完，那男人手中的枪便响了，金哥觉得他的前胸像裂开了一样，脑袋嗡的一下就迷乱起来，整个身子也跟着歪倒在了座椅上。
夜雨下得有些大了，那辆黑色的无牌照的小汽车，轰的一声发动起来，绕开金哥那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慌张地冲出了加油站的大门，消失在夜雨中。
十几分钟后，一辆起早外出拉货的卡车驶进加油站，一个胡子拉碴的司机发现了满身是血的金哥，便掏出手机报了案。
十几位警察赶到了加油站，金哥奄奄一息地说了一句，是黑色的车，有个劫匪被他撞伤了。
带队的警察根据这句话，断定劫匪是二到三个人，其中一个受了伤，作案后开一辆黑色的车逃了。
带队的警察一边打电话向上边汇报，一边吩咐手下的人勘察现场，把受伤的女加油员和尚有一丝气息的马文博送往医院抢救。
全市的防暴警察和武警官兵倾巢出动，迅速地封锁了各个路口，全城戒严搜索。
加油站的经理马文博头部被钝器击打数下，抢救无效死在医院里。马文博临死的时候微弱地说了一句话，用不着裁人了。
守在抢救室门口的警察问医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医生说他们也没弄明白，匆匆赶过来的石油公司的徐经理听后，思忖了一下说，跟破案没什么关系，是他们单位里的事，整理马文博身上的遗物时，从他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张纸和一张精致的美容卡，那张纸上写着将要裁减人员的名单，横杠下面只有黄大亮一个人名，后面所注的理由是已旷职三个月，下面一行只写了个小写的2字，后面却划了个问号。
整张纸已经染上了血迹，后来徐经理才知道是马文博从办公室往门口爬的时候染上的。
女加油员王丽敏被救了过来，神志却有些不清，只是反复地说钱被抢了。
警察够得上神速，天将亮时就在临近郊县的高速公路收费口处堵住了那辆由劫犯驾驶的黑色无牌小汽车，两名劫犯做梦也没有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他们还以为天亮时他们就可以下高速公路，进山逃匿了。
警察当场缴获五连发猎枪一枝，尖刀一把，现金三万余元。
审讯时，两名案犯供认不讳，但对警察提出来的案犯只有两个人，却找到三个作案用的头套，表示不解，他们声称只准备了两套。
后来经检验，遗弃在金哥车里的那副头套和一把刚刚开了刃的尖刀上，都留有金哥本人的指纹，为此，警察们都有些不解，难道金哥也是劫犯？可他却开车到加油站院子里，用车撞伤了一名劫犯的大腿，临死前用最关键的一句话，给赶到的警察提供了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对于金哥，警察最终还是没有定案，由于两名案犯都在供词中说，是那个开红色夏利出租车的司机企图用车堵住他们逃跑的路，才朝他身上开了一枪的。警察按见义勇为奖励马文博和王丽敏的同时，也奖励了金哥，他的亲姐姐领了一点钱。
警察在定案接受记者采访时，封闭了出现第三副作案工具之说，新闻媒体把出租车司机金哥的行为写得比马文博和女加油员王丽敏丰富。
女加油员王丽敏，伤好后便被调到了市石油公司做库房管理员，离开了那个让她惊心动魄的加油站。
有熟人问起她当时的具体情况时，她一个字也不说，你要是再问她，眼圈就红了。
给马文博和金哥出葬那天，雨下得很大，全市石油系统的职工都去了，还有一些出租车都停了活，一辆接一辆自发地朝火葬场赶，在火葬场的院子里，人们默默地站在雨中，听追悼会的哀乐声不绝于耳地铺陈过来。
女加油员小举也站在院子里，任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着，因为和着雨水，没有人能够看到她脸上的那些泪水，小举在心里说，经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怎么就一个人走了呢？
女加油员小举用手摸了摸小腹，觉得心也随着那阵阵哀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