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珠混鱼目
作者：曲怡琳
１
２００４年春节过后警方接到一白姓市民的报案，其弟白律成在２０００年年底跟朋友何伯良、吴德田一起到内地偷盗古墓至今音信皆无，怀疑已被那两人杀害。
此事因涉嫌命案和文物大案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市刑警支队重案大队探长刘明轩和他的搭档警员鲁江宁负责对此进行调查，他俩追问这位白姓市民，为什么事隔这么久才报警。白姓市民讲因他知道其弟参与盗墓知情不举，怕报警把自己扯进去。再是还抱有幻想，以为白律成失踪是因作案躲避警方侦查的缘故，眼瞅着三年过去了白律成始终音讯皆无，眼下父母均在，如果白律成仍活在世上不可能连个电话都不打。血浓于水，在亲情和畏罪的选择中，白姓市民选择了前者。
警探很快查知：白律成是19６９年生人，19９２年从体育学院武术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本地一中学任体育教师，19９４年因其表现一贯散漫并对女生有不良行为被学校劝退。此后白律成一直在社会上游荡，结交了一些闲散人员，参与诈骗活动，19９５年３月被法院以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19９８年２月刑满释放。白律成在监狱服刑期间，结识了因盗窃、贩卖文物两罪并罚合并执行十一年的何伯良。２０００年９月何伯良刑满释放，他和他同样有盗贩文物犯罪前科的表弟吴德田找到了白律成，邀他合伙盗挖古墓。这是比贩卖毒品风险小获利比贩毒大的暴利犯罪，在古董投资正热文物拍卖价格一路看涨的大环境中，盗古墓一旦盗着正主儿，一下子获利几百万乃至几千万也不是不可能的。利令智昏的白律成无法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与他俩一拍即合。
盗掘古墓是国家重点防范和打击的犯罪，《刑法》第３２８条规定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的，罪惩最重可至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全部财产。可以说每一座古墓及出土的文物都具有历史、艺术及科学价值，因此盗墓团伙为了保护自己逃避打击，在成员组成上有着血缘化、家族化的趋势。而何伯良破例选择白律成入伙，觉得是狱友关系比较可靠只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是白律成、何伯良、吴德田仨人分工有序优势互补。
何伯良是领导团伙的主犯，以前的犯罪经历，使他有着丰富的历史和考古知识。何伯良负责查阅文史资料走访乡间老农，一旦查知、打探到某处可能有古墓的线索后，便组织同伙实地勘查。古时人选择埋葬地点讲究风水，而中国的风水理论从古至今是一脉相承的，吴德田就专攻此道。到了作案地点，吴德田运用风水学知识，配合使用八卦罗盘推定古墓可能的位置，强健有力的白律成则充当起了力工，使用“洛阳铲”打孔取土验证吴德田的推断。另外因作案是在夜间又在空旷的野外，既要防野兽又要防黑吃黑，白律成的武功令他们很有安全感。
据白姓市民讲，白律成走后的两个多月即19９９年１１月２３日凌晨２时１７分许，正睡梦中的白姓市民突然接到白律成用手机打来的电话，当时白律成在通话中显得特别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白姓市民开始竟没听出打电话的就是自己的亲弟弟。白律成兴奋得跟哥哥讲，他扎下的“洛阳铲”带出白膏泥和木炭，他要发大财了。
白姓市民对盗掘古墓外行，不懂其中的诀窍，不明白弟弟讲挖出木炭和白膏泥怎么就一下子发大财了，于是忍不住发问，白律成解释说白膏泥的土质非常细非常黏，可以有效地隔绝空气，木炭可以吸潮，这两样东西是古墓专门用来防腐防潮的，只有生前非贵即富的人在修墓时，才采用这种费料、费工、费力当然也费钱的做法，既然舍得花这么大本钱防腐，墓内的殉葬品能少吗？话还没有讲完，白姓市民就听到有人在厉声训斥弟弟，责问他在给谁打电话，手机立即被挂断了。
人是有预感的，白姓市民当时就心惊肉跳感觉不妙，马上给弟弟挂手机，手机关机。此后白姓市民日夜不停地给白律成挂手机，三年下来最少挂了上万次，白律成的手机就再没开过。白姓市民到移动公司查过，那是这个手机挂的最后一个电话，至今再没用过。
２
解铃还需系铃人，既便是外行人也知道要想弄清白律成眼下是死是活，死在哪里生在何处，到底盗没盗成古墓，盗了都盗的什么文物，文物流没流散，流散都流散到哪里？要找到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必须找到何伯良和吴德田。
警探第一步找到了何伯良家，据他的妻子讲何伯良也是三年多没露面了，一口咬定去向不明并反请警探帮助寻找。警探又去了吴德田的家，吴德田的家人讲他同样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两人的手机和白律成的手机在同一天晚上关机，此后就没开过机。
这对表兄弟的失踪让警方有理由相信一点，他们真有可能害死了白律成，在此之前那位白姓市民不断到这两人的家里打听弟弟的消息。谁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姓市民寻弟无望后早晚会向警方报警，所以躲了起来。
警探遍查他俩过去交往密切的狱友、以前的同案及交往密切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难道说这二人与白律成同归于尽了？！事实并不其然，警方在进一步调查中发现，何的家人与吴的家人吃穿用度都很讲究，生活过得都很不错，这与她们的实际收入不符。
警探在走访其邻居得知，这两家都是这两年才突然好过的。警探认为何吴二人很有可能盗墓成功，并且已将盗得的部分或全部文物销赃。还有一个现象可以佐证警探这个判断的正确，何伯良的妻子与吴德田的妻子都能忍住寂寞守住空房，既没有到法院依法申请宣布丈夫失踪或死亡，也没与别的男人有密切往来，种种迹象表明她们知道各自丈夫的下落。
警探到电信公司详细了解三年来何的家人与吴的家人固定电话和手机通话情况，没有发现有外地的可疑通话。
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探对何妻和吴妻进行了秘密跟踪，查知何妻姐夫李英全在20０１年５月投资２０万元开了一家名叫英全商行的公司，业务就是专做景德镇瓷器批发，何妻和吴妻均在这家公司干。
李英全以前都是工厂的工人没有任何经商经验，在白律成失踪半年后一下子能拿出对他们来说是巨额资金干公司，本身就值得怀疑。更令警探感到可疑的是：眼下景德镇瓷器让价格相对很低的产于广东的假冒景德镇瓷器顶了行，这家公司干的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可这几个人却干得有滋有味儿，万般自在不知愁，其中必有蹊跷。
半个月后李英全到景德镇进货，警探跟踪随行。毫无觉查的李英全下了飞机直奔景德镇市郊一家瓷艺作坊。警探随后查明何伯良、吴德田果然隐姓埋名使用假的《居民证》，蛰伏在这里。
警探了解到：何伯良和吴德田都没有闲着，整天忙着仿制雍、乾时期的瓷器。仿瓷是门底蕴极其深厚的工艺技术，没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沉淀积累根本成不了手。他们两人只是提供要仿制的样品照片和尺寸，其余的事由重金聘请的仿瓷高手们完成，烧成仿品后马上进行做旧。何、吴两人再重金聘请鉴瓷专家对仿制的瓷器进行评鉴。若品相、尺寸与照片稍有差异立即重仿，不计工时不计代价。
警探掌握了外围情况后，即对何伯良与吴德田进行了传讯。何伯良、吴德田表现得非常镇静，爽快地承认他俩２０００年９月与白律成一起外出不假，但否认他们是与白律成相约去盗古墓，合伙盗墓是白律成自己跟家人说的，肯定不是从他们嘴里道出的。他俩提醒警探，白律成曾有诈骗前科，他说得话不可信。
两人讲出了白律成失踪的另一个版本。何伯良最后一次入狱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自己年纪大了再也不愿过蹲监狱的苦日子。他有一个想法就是继承和发扬雍、乾时期的造瓷艺术，这个时期是公认的中国瓷器发展颠峰期，他组织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去景德镇学习制作技术。
他们坐火车去景德镇的途中，认识了一个座号相邻的老头儿。白律成跟那个老头一见如故，那个老头自称是盗墓高手，靠此发了横财。白律成发财心切非要入那个老头儿的伙儿，他不顾何伯良和吴德田的竭力反对，在合肥跟着那个老头下了火车，此后他们再也没和白律成联系上。两人觉得也许白律成真的跟老头盗成了什么古墓，发了邪财把他们给忘了。事隔三年时过景迁，此番说辞令警探无法核实真假，也许这就是两人要达到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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