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母性的深渊
作者：许 琰
一、苏老师和齐齐
1982年5月12日。
苏眉老师给学生上完下午第二节音乐课，便骑车离开了学校。
那天是苏老师爱人的外甥10周岁生日，苏老师答应带齐齐去小哥哥家吃晚饭，为小哥哥庆贺生日。
齐齐是苏老师姨妈的外孙，刚五岁半，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仔细看齐齐，和苏老师还有些像，特别是笑起来左脸颊上的一个酒窝，和苏老师的几乎一模一样。
苏老师骑着自行车去幼儿园接齐齐，暮春的风吹在身上已经带着初夏的气息了，苏老师觉得有些微微出汗。
齐齐的班主任柳锦是苏老师的中学同学，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
柳锦看见苏眉一路走来，就叫齐齐：“齐齐，你阿姨来了”。
齐齐很兴奋地从一大堆孩子中汗津津地挤了出来，拉着苏老师就往门外走。
看着齐齐猴急的样子，苏老师和柳老师都摇头笑起来。这时，柳老师发现苏老师风衣的扣子扣错了，她伸手想去纠正过来，齐齐却拉了苏老师一把。柳锦的手抓空了。这时候有个孩子突然尖声哭了起来，柳锦向苏老师匆忙告了个别就招呼孩子去了。
齐齐挣脱苏老师的手冲出了教室，像小鸟一样在下午的阳光里向苏老师的自行车飞跑过去。
在去小哥哥家的路上，齐齐让苏老师给买了一把塑料水枪，作为送给小哥哥的生日礼物。
二、姨妈的死讯
苏老师的爱人范老师和苏老师在同一所中学教书。范老师已经四十出头了，但看上去还是很年轻英俊，虽然他比苏老师大五六岁，但两人没有因为有五六岁的年龄差距而显得不很般配，相反，他们是学校的老师夫妻中最般配最好看的一对。
范老师在学校教的是高中语文，他的古文功底和板书是学校的一绝。总之，80年代初，在资产阶级出身和有海外关系不再是耻辱的年代里，范老师绝对可以算是个优秀的男人。
范老师的妹妹一家很幸福。儿子天天已经10周岁了，聪明伶俐，小脑袋瓜很好使，长得也很俊朗。范老师和他妹妹都说天天不仅长得像外公，而且天资聪颖，很好地继承了外公的血脉。而在国外的外公只是在照片里看见过这个和他神似的外孙。
饭桌上，范老师和苏老师，再加上齐齐，倒也像是和美的三口之家。
苏老师和范老师结婚快十年了，苏老师一直没有生育，同事们都说苏老师不愧是学音乐和舞蹈出身，怕生孩子破坏了曼妙的身材。苏老师听了，从来不作辩解，只是淡淡地一笑，算是默认了。
苏老师在吃晚饭时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最近姨妈也就是齐齐的外婆身体很不好，多年困扰她的心脏病这些日子更加严重了，苏老师最近常把齐齐带回自己家住，就是因为怕姨妈的身子吃不消。
范老师的妹妹把生日面端了出来，大家准备吃面了。突然，“咚咚咚”，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
范老师的妹夫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穿着白色制服的一高一矮两个警察：“请问，苏眉老师在吗？”
苏老师看见白色制服，一时脸色煞白，想要站起来，却终究没有站起来：“我……就是。”
高个警察说：“我们是江川市公安局的。今天下午两点半左右，一个小偷到你姨妈家行窃，发现老太太死在床上……”
苏老师人一软，什么也听不见了。
三、死者往事
当苏老师清醒过来时，身边的女警察说：“快，快，醒了，醒了。”
从病房外进来的是市刑警队的陈风，他同情地看了苏老师一眼，说：“我可以开始问你问题了吗？”
苏老师虚弱地说：“可以。”
陈风说：“苏老师，首先要告诉你，死者颜春梅，也就是你的阿姨，是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亡……”
苏老师身子一颤：“不，我不相信。”
陈风说：“是的。经过法医鉴定，老太太在5月11日晚上八点左右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后死亡。初步认定，是自杀。”
苏老师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不是心脏病发作死亡吗？是自杀？不可能，我阿姨不可能会自杀……”
陈风正色地说：“苏老师，你不要太激动，现在，我们要向你了解一下你阿姨生前的情况，请你配合。”
苏老师喝了一口水，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开始吧。”
苏老师告诉陈风，阿姨是个非常不幸的人，年轻的时候，姨夫患急病辞世，阿姨三十岁不到就开始守寡；阿姨的大女儿二十岁不到就客死他乡；阿姨的小女儿小女婿又在五年前回女婿老家看望老母亲的途中发生车祸丧生，当时齐齐只有两三个月大，幸运的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齐齐的奶奶因为伤心过度不久就去世了，齐齐在老家再没有亲人，以后就一直生活在外婆的身边。苏老师的父母在文革中相继被迫害致死，阿姨是苏老师在娘家惟一的亲人，这些年来，苏老师经常去照顾体弱多病的阿姨和需要母爱的齐齐。
陈风问苏老师：“死者身前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吗？”
苏老师肯定地说：“以前有！她以前经常吃安眠药，但现在有了齐齐，一般很少吃，因为怕睡觉误了照看齐齐。最近她身体一直很不好，我有时会把齐齐带回家睡觉，让她好好休息，也许，她又开始服用安眠药了。”
陈风点了点头问：“苏老师，你最后一次看见死者是什么时间？”
苏老师说：“就是5月11日，我和齐齐在阿姨家吃过晚饭后，阿姨那天显得特别劳累，我安顿好她睡觉，就带齐齐回家了。”
陈风：“那么，你当时有没有发现老太太情绪有什么不对头呢？”
苏老师沉吟了一下，答：“没有。最近由于风湿性心脏病越来越严重的缘故，病痛的折磨让阿姨的情绪一直很不好，但我没有感觉到5月11日晚她有明显的异样。”
陈风站起身说：“谢谢你苏老师，好好休息吧。”
陈风离开了病房。他心里很可怜那个命运坎坷的老人。老人一生承受了那么大的风浪，怎么到了现在却选择了断自己的生命呢？是自杀吗？自杀的原因呢？如果是他杀,动机呢？
老太太的尸检报告显示，老太太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多年的病痛使老太太的手指关节、膝关节已经严重变形。陈风到老太太生前就医的医院了解到，老太太对开胸的心脏手术怀有深深的恐惧，每次医生动员老太太动手术，老太太都会痛哭流涕，显得恐惧又伤心。
法医的鉴定书很快就出来了，认定这是一起普通的自杀事件。自杀原因是由于死者经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并对手术怀有深深的恐惧与抗拒，在1982年5月11日晚，服用过量安眠药后死亡。
四、没有子宫的女尸
1982年5月27日，江川市公安局。
陈风刚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江川市公安局，我是陈风。”
“陈风，护城河春叶公园段发现无名女尸，快带弟兄来。”
陈风和几个同事火速赶到春叶公园。女尸是清晨在公园晨练的老人发现的，现在，女尸在草地上躺着。由于经过水的浸泡，江川市这几天又温度偏高，女尸显得臃肿又模糊，并散发着阵阵恶臭。
春叶公园显然不是犯罪的第一现场，女尸是随着护城河水漂浮到这里的。
经法医鉴定，该女尸的死亡时间为5月24日中午十二点左右。死者是被钝器击中后脑后瞬间死亡的，死亡后被凶手抛入护城河内。死者的年龄在40岁左右，身高1.55米，生前体型消瘦，并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另外，死者的子宫已经摘除多年。
从死者的穿着来看，死者不是本地人。在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
很多天过去了，没有市民来报案说家中走失了40岁左右的妇女，公安局在报纸上刊登了没有子宫并患有严重风湿性心脏病无名女尸的认领启事，但是也没有任何结果。
看来真是个“无头案”。从死者的穿着来看，死者生前应该是普通的农民，死者已经40岁左右，而且是一个严重的心脏病人，相貌一般。既然让人诱发瞬间犯罪意识的钱、色死者都不拥有，那么凶手杀她的动机到底何在？或者，死者知道某人的秘密，而某人要死者永远闭嘴？但是，只要死者的身份一日得不到确认，这个猜测就只能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