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黑暗中的银牡丹

作者:冰 夫




  一
  
  深秋时节,辽宁北方一座中等城市。
  乐于时出差办案带回两幅红色牡丹图,高高兴兴地摆在上司余元卜面前:“怎样,喜不喜欢?”话中多少带点讨好成分。
  余元卜不但是这座小城里的著名神探,而且特别喜欢牡丹图,家里收藏了不下一千幅,这方面也是远近闻名的。乐于时这次出差,特意走了十几家画店,精心为他挑选了两幅。
  余元卜认真地欣赏了两遍,脸上毫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就要将画卷收起来。
  乐于时发现上司不是特别喜欢,连忙说:“其实这两幅画本身没什么特别,就是画上的牡丹都涂了银粉。夜里挂在墙上,突然关灯时,银粉能发出银光,红色牡丹就能变成银牡丹,非常好看。”
  “哦——能整夜发银光吗?”余元卜顿时喜欢了,又将画轴打开,认真铺在桌面上,仔细品味起来,高兴得连嘴角都一下一下地向上翘动着。
  “哪能啊,只一小会儿。”
  “那就不错了,那就不错了。”
  下班后,乐于时去了上司家中,亲自将这两幅牡丹图挂在了余元卜的书房内。
  当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老天好像故意给他制造环境一般。余元卜将书房内的白炽灯打开,停一会儿,突然关闭。屋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抬头看墙壁,两幅银色牡丹图熠熠生辉,每一瓣叶片每一片花瓣,都仿佛微微地颤动着,要从墙壁上飘下来一样,果真漂亮极了。
  一会儿,银光渐渐消失,墙壁归于漆黑。余元卜打开白炽灯,走进阳台,望望外面的天气,听听紧一阵慢一阵的雨声,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重新走回书房,突然关闭电灯,再次欣赏起这两幅银色牡丹来……
  每收藏到一种新鲜特别的牡丹图,他都会激动得整夜无眠;今夜依然如是,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关灯……直到小雨渐停,阴云已去,东方发白,开灯与关灯已对牡丹图没有任何影响了,才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嘀铃铃、嘀铃铃……”
  电话铃大响。余元卜非常疲倦地拿起电话。助手乐于时在电话里说:“头儿,我知道您肯定一夜没睡。本想让您睡一上午的,可是不行,有大案发生。”
  “什么大案?”余元卜顿时精神起来。
  “南街银行被盗,丢失现金一百万。”
  余元卜马上洗浴更衣,尔后与助手火速赶到案发现场。
  迹象表明,罪犯从银行后门进入,但是,三道门锁完好无损。余元卜抚摸着门锁说:“看来罪犯开锁技术一流”。
  乐于时觉得有第二种可能:“会不会有内应?”
  “你是说银行内部有人给罪犯开门?”余元卜摇摇头,“如果那样,罪犯肯定会把门锁砸坏。”
  勘察金库,也是如此。金库的门和金库内保险箱的门,都没有被人撬砸的痕迹,看来还是开锁而入。他们从最小范围的保险箱开始,一点点扩大勘察范围,一直到银行外围,都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余元卜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乐于时建议说:“再扩大一点范围呢?”
  余元卜瞪了他一眼:“一夜秋雨,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再扩大范围能发现什么?”
  余元卜觉得手下这句话不但毫无道理,而且愚蠢透顶。
  二人走向警车,正待要上车时,余元卜发现银行后门对面一家单位门前的报亭下面,有一个老乞丐躺在地上睡觉。他略一沉思便走过去,将老乞丐叫醒,将20元一张钞票递过去。
  乐于时觉得上司此举实在大可不必。即使乐善好施,也没必要一次给乞丐这么多钱,再说,现在的乞丐未必就是贫困户。
  老乞丐欣喜若狂地接了,爬起来就要给余元卜磕头。余元卜急忙将他扶住:“你在这儿睡了一夜吗?”
  “天没黑我就睡这儿了。”老乞丐很明白事理,“有什么话要问吧?是问我看没看见昨天夜里有人进银行?”
  乐于时一听这话,方明白上司此举的必要,顿时欣喜起来,蹲下问道:“老伯,您一定看见有人进银行了,是不是?”
  “看是看见了,就是雨大,那人还穿着雨衣,我又老眼昏花,看不清楚。”老乞丐慢慢地回答。
  乐于时心一凉,暗说:头儿这20块钱算是白花了。余元卜又拿出50元一张钞票递给老乞丐:“老人家,您肯定会发现什么。那人偷了银行很多钱。我们要抓他归案。”
  “应该抓,太应该抓了。”老乞丐竟然气恨起来,“他从银行拿了一袋子钱,我要一捆都不给,还踢了我一脚,太应该抓了。”
  听了这话,乐于时忍不住想哭又想笑,还有了一点惭愧,觉得自己太不成熟,与头儿相比,距离太远了。
  余元卜又递给老乞丐一张百元钞票:“老人家,和我讲讲那个人。”
  “好,我讲给你听。你这人,真懂事理。”老乞丐看一眼乐于时,仿佛在说“你呀,太嫩了。”然后说,“那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敢偷银行,真是不想活了……”
  乐于时心道:哼,罪犯真要给了你一捆钱,今天就没这些话了。
  
  二
  
  早上还是晴天,半晌儿时又开始阴了。被雨水浸润了一夜的马路还没干爽,有些低洼处还积存着浑浆浆的泥水。
  乐于时开着警车向西街而去。
  “头儿,老乞丐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你真能认定罪犯就是刁林盛?”乐于时还在怀疑老乞丐。
  余元卜正在闭目养神:“根据老乞丐描述的特征,应该就是刁林盛。这家伙年轻时就是有名的大盗,只是很多年不干了。至于是不是他干的,一切都要有证据,不能盲目猜疑。”
  警车在一幢两层独楼前停下。
  乐于时下车按动门铃。一位中年男人从二楼下来。余元卜认真打量了那人一下,果然与老乞丐描述的一般无二。
  “你叫刁林盛吗?”见来人点头,乐于时出示工作证,“有一个案子,我们要向你问话。”
  “请进,请进。”刁林盛异常沉稳,热情地打开大门。
  “听说你有一部车?”余元卜走进大门,扫一眼一楼已经关闭的车库门问。
  乐于时颇感意外:每回与罪犯首次打交道,余元卜总是问案发时间嫌疑人在哪里,今天怎么一改常规了?
  “有啊。”刁林盛打开车库门,“只是坏了十多天了。因为暂时不用,也没修。”
  余元卜走进车库,先打量四周和地面。收拾得非常干净,只是地面非常湿,人走过去,都能留下脚印。车头朝向里面,从车尾观察,是一部非常漂亮的“奥迪”,车身也非常洁净,几乎一尘不染。余元卜用手指抹一下车体,手指上几乎没沾上任何灰尘。
  “呵,好干净啊。看得出,你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余元卜向里走,忽见前面车盖上留有一片杂乱的猫爪印,略一沉思,问:“你家养猫吗?”
  “啊?”刁林盛一愣,这才发现车盖上的猫爪印,气忿地说,“不知谁家的野猫!我从来不养宠物,我讨厌动物。”
  余元卜扫了他一眼:“我能试试你的车吗?”
  “坏了好多天了,不能开。”
  “我有说开走吗?发动一下,试试。”
  “好吧,您请。”刁林盛将车钥匙递给余元卜。
  乐于时不知上司在做什么,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心中知道,余元卜从来不做无谓之事,何况此时此地,无论做什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余元卜坐进轿车,一连两次都没有将发动机发动起来,又下了车,打开车前盖,摆弄了两下什么,又轻轻将盖子盖上,看看乐于时温和地说:“人铐上。”
  乐于时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伸手就将刁林盛扭住,动作麻利至极,“咔咔”两声,手铐已经戴在刁林盛的双腕上了。
  刁林盛毫不紧张:“干什么?我是守法公民。我犯了什么法?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凡事要有证据!”
  余元卜:“昨天夜里,南街银行被盗,一百万现金不知去向。”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刁林盛愤怒至极,“我以前是偷盗过,可我经过改造,已经重新做人痛改前非了。”
  “既然重新做人了,那你,为什么要说假话?”余元卜的语气还是异常温和。
  “我,我怎么说假话了?”
  “你的车既然已经坏了十多天,暂时又不用,为什么昨天夜里要洗车?车身上一尘不染,地面又如此湿,你能说昨夜你没洗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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