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扑朔迷离:关羽覆败之谜

作者:谌旭彬



非关、马之伦也,而今便令同列。马、张在近,亲见其功,尚可喻指;关遥闻之,恐必不悦,得无不可乎!”刘备回答说:“吾自当解之。”
  果然不出诸葛亮所料,关羽又开始闹起了情绪,声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拒绝接受前将军的印绶。最后是使者费诗的说词劝服了关羽:“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主,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于汉升,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臂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为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
  “傲黄忠”之事表面上看似乎又一次充分表现了关羽为人的骄傲和自负,但如前所述,历史轶事中的真相往往远离表象或者第一印象十万八千里。在我看来,“傲黄忠”事件中,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关羽,无论是刘备还是费诗,都没有在老老实实、清清楚楚地说话,他们的话里都藏着弦外之音。
  诸葛亮所担忧的并非关羽不服黄忠,以功劳而论,定军山一役,黄忠力斩曹军的大将夏侯渊,已足以令其无愧于后将军名号。关羽所谓的“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其实也并非真的认为黄忠没有荣升为后将军的资格。实际上,早在几年前刘备平定益州之时,关羽就已经与黄忠名位相齐了,其时关羽为荡寇将军,而黄忠则被拜为讨虏将军。荡寇讨虏,级别相等。关羽那个时候不发飙,却在此时跟黄忠争意气,跟刘备闹别扭,实际上另有原因。我们知道,在此次大封功臣之前,关羽的官职爵号并不显赫,这是由于刘备集团的一哥刘备的爵号也不过是个左将军。那个时候刘备集团内的官职爵号也不规范,所以官职爵号的大小尚不足以体现其人在集团内所处的位置。但是,当刘备正式自称汉中王,正式封拜元勋之后,情形就不一样了。官职爵号的规范化使得官衔的大小开始直接体现出交椅的先后。之前关羽爵号虽不显赫,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他在集团内部的二哥的地位,即使是诸葛亮也不能越过他。这可以从刘备留他镇守荆州这一点上得到印证。
  人们始终存在着这样的认识误区:关羽是在诸葛亮率军入川之后才得到机会接掌荆州的。这种观点其实是一种没有任何史料可以佐证的错觉。其实,从一开始,关羽就是刘备心目中敲定了的镇守荆州的人选。刘备深谙权术之道,诸葛亮在荆州拥有庞大的社会关系网和影响力,这些优势既是刘备所要利用的,同时也是刘备所需要防备的。他得到益州之后不会放心将诸葛亮单独留在荆州,那样荆州极易成为独立王国。入川是诸葛亮的宿命,而镇守荆州则是关羽的宿命。
  但是,刘备封拜前后左右四将军却是对关羽在集团内部二哥地位的一种隐形的打压。四将军中虽然仍以关羽为首,但其余三人却已无形中上升到了和关羽相同的台阶之上。列朝站班虽仍有先后之分,却已消弭了上下之别。这才是关羽最不满的地方。这等于变相地降低了关羽的地位。他那句“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的牢骚,其实并非认为黄忠不够资格充任后将军,而是委婉地暗示自己所受封的官衔不应当仅仅止于一个前将军。前将军之上,从低到高尚有卫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大将军等官职,关羽所希望的,是刘备能够将自己和张、马、黄诸人完全区别开来,而不仅仅是在同等级的班列中站在前排。
  但是,让关羽同张、马、黄三人同班同列,其实正是刘备煞费苦心的安排。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四处流浪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日子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如今摆在刘备面前的,是一片大好的蓬勃向上的基业。刘备为什么要称王?关羽恐怕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称王并不仅仅是因为“王”比什么将军啊州牧啊听起来更有气势,更加唬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整顿集团内部秩序,在集团内部建立起一种稳固的君臣关系。不称王,刘备和集团内的官员们之间的关系就只能停留在寄主和幕僚的层面,幕僚们需要对寄主承担的道德义务要远小于臣属们需要对人主承担的道德义务。譬如:幕僚们可以随时凭自己的喜好离开寄主另投他处,没有人指责这种行为是背叛,但臣属却不能这么做。称王则有国,有国则有君,有君则有臣。刘备称王正是为了在自己和幕僚们之间建立起一种牢固的君臣关系。要建立这种关系,关羽是最大的绊脚石,许多年以来,他和刘备之间的关系始终闪现着合伙人的端倪和迹象。刘备将关羽归人前后左右将军之列,而不破例让他独树一帜,正是冀求通过这种隐蔽的手段,勘定出关羽在集团内应处的新位置。
  对刘备的这番煞费苦心,诸葛亮表示了他的担忧。诸人之中,以黄忠声望最低,如果关羽要在这件事上闹别扭,无疑,肯定会从黄忠身上人手,黄忠是最好的借口。诸葛亮最末来了一句:“得无不可乎?”意思是:非得这么于吗?诸葛亮的口气,似乎是在劝刘备向关羽妥协,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所以刘备也没有什么好气地回答他:“吾自当解之。”我自然有办法解决,不用你操这份闲心。
  刘备解决的办法是派费诗为使者前往荆州。费诗的那番说词大概是刘备授意的,对关羽采取的是软硬兼施的手段。软的方面,先是好言安慰。以萧何、曹参之于刘邦,比喻关羽之于刘备,而将黄忠诸人喻为陈平、韩信。这种比较既是在宽慰关羽,勿以爵号论亲疏,同时也是在敲打关羽,注意学习萧、曹如何侍奉刘邦,提醒他注意君臣之道。随后又对关羽如此说:“且王与君侯,譬如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意思是刘备和你关羽其实是不分彼此的,祸福与共的,地位平等的,刘备的基业就是你的基业,刘备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在某种程度上,刘备仍然向关羽确认了两人存在的合伙关系。我们注意费诗对关羽的称呼——君侯。这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享有的称呼。当年赵高如此称呼过李斯,李斯当时官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当时赵高还是在需要刻意讨好李斯的情况下如此称呼他的。非地位极其崇高和特殊者,不能享有“君侯”的称呼。
  胡萝卜给完了,接下来就是大棒。费诗的态度陡然转向强硬:“我不过是一个奉命而来的使者罢了,你拒绝受封,我回成都去就是了,没什么太不了的。只是有些担忧你这样做的话,恐怕会给你招_来后患。”话语之间,已经带着些许威胁的味道了。
  关羽最终表示屈服,愿意受封为前将军,愿意和黄忠这个老兵同列。但关羽的屈服却不是无条件地屈服,他屈服的前提是刘备也作出了相应地让步,刘备给了他“假节钺”的权力。前后左右四将军中,张飞、马超都只是“假节”,没有“假节钺”的权力。大概是因为关羽的抗议,刘备做了让步,虽然还是让黄忠做了后将军,但连“假节”的权力都没给他。只有关羽一人,拥有着“假节钺”的特权。做皇帝的总不能事事躬亲,所以有时候必须指派专人去替自己代行权力,然。而空口无凭,这时候就需要有某些信物作为凭证。“节钺”就是这样的凭证。“节”代表皇帝的身份,凡持节的使臣,就代表着皇帝亲临,象征皇

[1] [2]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