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雨打梨花深闭门，烟锁重楼悲左芬
作者：江湖夜雨
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不知有多少如花似玉的好女孩，像笼中雀一般被禁锢在高高的宫墙之内。这其中，能够像武则天、慈禧太后那样翻云覆雨，进而将整个天下掌握于自己纤纤之手的女子是极为少见的。就算是能够生儿育女，然后母以子贵，成为太后太妃的也不是人人都有份的。绝大多数宫中的嫔妃都将自己的如花岁月白白地消耗在寂寂深宫中，默默地衰老、枯萎而无人问津。
命运有时候是由不得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左芬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才女。
檐前野鸟，除死方得离笼
根据出土的墓志铭上所书，左芬应该为“左桀”，她是西晋著名文学家左思的妹妹。左思貌丑口讷，学东西特慢。但他有一种勤奋不懈的精神。左思仰慕前人班固写的《两都赋》和张衡写的《两京赋》(张衡不单会发明地动仪，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文理全才)，就立志写一篇《三都赋》(当时三国归晋，三都是指魏、蜀、吴三国之都)。这一下子就写了10年之久。不过写成之后，《三都赋》轰动一时，洛阳文人竞相传阅抄写，“洛阳为之纸贵”，这就是成语“洛阳纸贵”典故的由来。如果放到现在，肯定能上畅销书的榜首。
左思名声大噪之后，当时的皇帝晋武帝司马炎听说左思的妹妹左芬也很有才气，就下令将她选入宫中。这下可苦了左芬，晋武帝司马炎雄才大略其实远不如其祖司马懿、其父司马昭等。当时三分归晋，天下一统，司马炎继承了其祖、父两代人打下的江山后，就沉迷于享乐。这家伙不但将蜀、吴两国的后宫佳人都纳为己有，还大肆选民间美女入宫。晋武帝将左芬选人宫中，其实也是出于沽名钓誉，就像有的人附庸风雅，购得名画古玩放在家中，其实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道如何赏鉴这些宝物，最多就懂得“值钱”两字而已。
据说左芬长得不怎么漂亮，《晋书》中称左芬“姿陋体赢，常居薄室”。也就是说左芬长得丑陋身体又病弱，所以根本得不到皇帝的宠幸。在古时，特别受宠或有地位的妃子才有资格扩建宫合，或者住好一点的房子。左芬既然得不到皇帝的宠幸，所以她住的房子自然是“薄室”了。
而且当时的后宫，就算左芬长得美如天仙，也很难得到专宠。据史书载：“(晋武帝)怠于政事，颇事游宴，选吴孙皓宫女五千入宫，掖庭殆将万人。尝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晏寝，宫人竟以竹叶插户，盐汁撤地，以引帝车……”司马炎这家伙后宫的美女太多了，自己都懒得转，就坐上个羊拉的小车到处转着看美女，看着哪个合心意，就睡在哪儿。后来宫女们想出个取巧的法儿，用“竹叶插户，盐汁撤地”的办法吸引羊过来，从而吸引皇帝的注意力。看到这里，我们倒也有点儿奇怪，为什么用“竹叶”来吸引羊，羊应该是爱吃草的；用“竹叶”来吸引，倒像是大熊猫拉的车。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以想像到当年“竞争”之激烈，像左芬这样既不漂亮，又没有那么多狡黠心眼的女孩儿还能有什么指望?
在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美女之中，还有一个司马炎比较宠爱的女子叫胡芳，她父亲是名武将。该女子率性大胆，当时她被选中为妃子后，就当场失声痛哭。旁边的人说：“小声点，当心皇帝听到了。”愤怒伤心之下，她不管不顾地说：“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皇帝!”司马炎听了反倒比较欣赏她，册封她为贵妃。胡芳有次和司马炎玩樗蒱之戏(古代一种赌博的游戏)，谁料二人争执起来，她竟扳伤了司马炎的手。司马炎很生气，说她“真是个粗鲁武将的女儿”，胡芳就反唇相讥，说北伐公孙，西拒诸葛的(指皇帝的祖父司马懿)，难道不也是武将吗?对于她的大胆率真，司马炎倒是不以为忤，反而给予她仅次于皇后的待遇。
左芬从来没有得到过晋武帝的“宠幸”，最多也就是在宫中聚会时让她写写文章而已，“帝重芬词藻，每有方物异宝，必诏为赋颂”(《晋书》)。可惜呀，才女左芬的大好才华只是像歌女之歌、舞女之舞一样，成为皇帝酒足饭饱之后点缀升平、显示风雅的一种摆设罢了。
可想而知左芬的日子过得异常苦闷，一进禁宫之后，就远离家人永无相见之日，这对一个自小在家中长大娇弱无依的女孩儿来说是何等残忍的事情。《红楼梦》中的贾元春，据说皇帝对她还十分恩宠，可她仍然说宫中是个“不得见人的去处”，又在父亲隔帘问安时，忍不住说：“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左芬身入深官，却并未得到皇帝的宠爱。在宫里得不得到皇帝宠爱也足很重要的，不单是能否住上好房子的问题，有时候宫中的太监宫女也是看人下菜碟，皇帝宠的就巴结，不宠的就欺负。所以对于左芬来说，进宫给她带来的不仅仅只是从此亲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的痛苦。正所谓“枝头秋叶，将落犹然恋树；搪前野鸟，除死方得离笼。人之处世，可怜如此”。禁宫中的左芬虽然一直想着叶落归根，但是却始终无法实现她的愿望，就像笼中鸟一样，只有死去时才能够离开那个“不得见人的去处”。
长含哀而抱戚兮，仰苍天而泣血
左芬的悲苦心情只有倾诉于诗文之中，她有一篇著名的《离思赋》，抒发的就是自己思念亲人之情：
生蓬户之侧陋兮，不闲习于文符。不见图画之妙像兮，不闻先哲之典谟。既愚陋而寡识兮，谬忝厕于紫庐。非草苗之所处兮，恒怵惕以忧惧。怀思慕之忉怛兮，兼始终之万虑。嗟隐忧之沈积兮，独郁结而靡诉。意惨愦而无聊兮，思缠绵以增慕。夜耿耿而不寐兮，魂憧憧而至曙。
风骚骚而四起兮，霜皑皑而依庭。日晻暧而无光兮，气懰栗以冽清。怀愁戚之多感兮，患涕泪之自零。昔伯瑜之婉娈兮，每彩衣以娱亲。悼今日之乖隔兮，奄与家为参辰。岂相去之云远兮，曾不盈乎数寻。何宫禁之清切兮，欲瞻睹而莫因。仰行云以戯欷兮，涕流射而沾巾。
惟屈原之哀感兮，嗟悲伤于离别。彼城阙之作诗兮，亦以日而喻月。况骨肉之相于兮，永缅邈而两绝。长含哀而抱戚兮，仰苍天而泣血。
乱曰：骨肉至亲，化为他人，永长辞兮。惨怆愁悲，梦想魂归，见所思兮。惊寤号眺，心不自聊，泣涟湎兮。援笔舒情，涕泪增零，诉斯诗兮。
这篇辞赋虽然由于时代久远，读起来颇有些生涩难懂之处，但其中的“骨肉至亲，化为他人，永长辞兮。惨怆愁悲，梦想魂归，见所思兮。惊寤号眺，心不自聊”之类的句子我们还是能读得懂的。这确实是发自她的内心，感人至深。深宫中的左芬看不到前面的路有丝毫光亮，她只有“仰苍天而泣血”。
左芬还有一篇《感离诗》，也写得情真意切：
自我去膝下。倏忽踰再期。邈邈浸弥远。拜奉将何时。披省所赐告。
寻玩悼离词。仿佛想容仪。欷戯不自持。何时当奉面。娱目于书诗。
何以诉辛苦。告情于文辞。
左芬有一首题咏啄木鸟的《啄木诗》，其诗曰：
南山有鸟。自名啄木。饥则啄树。暮则巢宿。无干于人。唯志所欲。
此盖禽兽。性清者荣。性浊者辱。
有的文章解释说这是左芬以啄木鸟为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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