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朱熹撤广告

作者：李开周

　　史书上说，朱熹有“足疾”。
　　“足疾”这个词语义模糊，译成白话文，就是指脚病。譬如脚疔、脚垫、脚气之类。不过朱熹再倒霉，也不会把这些病都得全了，我们姑且认为他脚上长了骨刺，也就是骨质增生。
　　这病给朱熹添了麻烦，平时在家静坐还好，一走路就痛入骨髓。翻翻朱熹的年谱，就会发现他中年之后很少出门，学生请他到外地讲学，朝廷请他到兵部做官，都被他婉拒了——他未必不想去，而是脚上有病，去不了。
　　那年月医学不发达，朱熹也曾遍请名医诊治，但收效不佳。有一天，某道士给他做了次针灸治疗后，居然能下地行走了。朱熹扔掉拐杖，一张老脸乐开了花，当下作诗一首，赠给道士作谢礼，诗曰：“几载相扶借瘦节，一针还觉有奇功。出门放杖儿童笑，不是从前勃窣翁。”
　　“瘦节”就是竹子做的拐杖，“勃窣”就是匍匐而行。意思是说，前些年脚上长刺，走路得靠拐杖撑着，幸好得到您的针灸治疗，才一个疗程就能下地了。现在出门不用拄拐，浑身上下都有劲儿，孩子们见了都说：哎呀，朱爷爷，您又年轻了10岁!
　　其实，这首诗还有两层深义：作为被治愈的患者，朱熹要表示内心的感激，作为名人，他想为这位妙手回春的道士做个广告，希望他接到更多的生意，治愈更多的患者。
　　当时没有电视，如果有的话，说不定朱熹还会做个代言：“骨质增生好疼痛，动一动，痛更痛。某道长针灸法，止痛更治痛!”或者给美丽的大脚来个特写：“请来某道长，扎扎更健康!”“某道长针灸术，扎了就见效，谁扎谁知道!”
　　可是代言还没做呢，朱熹的“足疾”就又犯了，而且来势凶猛，比没针灸前还厉害。朱熹这才明白那个道士的医术只治标不治本，蒙一个是一个，纯属江湖骗子，于是赶紧让人去找那位道士。有人问朱熹：“您老人家是要找他算账吗?”朱熹说：“但欲追嗦其诗，恐其持此误他人耳。”(《鹤林玉露·乙编》)
　　读到这里，您大概会觉得朱熹果然是大儒，修身养性、道德高尚，处处为他人着想，连做一广告都这么负责任，可比现在的那些名人强多了。但除了道德标准外，朱熹跟今天的名人还有其他不同：
　　第一，朱熹做广告没酬劳，顶多就是个公益广告，撤也好，不撤也好，对他来说都没有损失。而现在如果哪位名人主动要求撤一条广告，光那代言费就够他(她)牙疼的了。
　　第二，朱熹那个时代对名人操守要求甚高，如果他明知广告不实还坚持不撤广告，其500名亲传弟子至少有一半会跟他说Bye－bye。现在就无所谓了，名人里面剽窃的、假唱的、打保安的、吃疯药的俯拾皆是，随便你怎么曝光，“粉丝”照旧拥戴，身价照样飙升，傻子才去管广告是否属实。
　　时移事易，叹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