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混蛋朝代的便准混蛋
作者：何木风
五代时期的后汉是个标准的浑蛋朝代，而后汉宰相苏逢吉可谓是这个时期一个最标准的浑蛋，他视法律为无物，视人命如儿戏。但就是这样一个浑蛋，居然能活得有滋有味。如果不是后来他肆意妄为，把自己一步一步逼近地狱，大概他还会活得更有滋味、更长久。
苏逢吉是长安人，母亲早死，父亲苏悦喜欢喝酒。但苏悦这个人有个毛病，他不喜欢吃别人做的菜。只有儿子苏逢吉做的菜，他才吃。当时，建立后汉的刘知远还没有称帝，对苏悦很是器重，苏悦把儿子推荐给了刘知远。大概是因为苏逢吉天生就有讨好人的本事，刘知远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便喜欢上了，于是将他留在身边做了幕僚。
过了不久，刘知远让苏逢吉掌管刑狱之事。一次，刘知远过生日，他要苏逢吉去“静狱”。所谓“静狱”就是将一般犯人赦免释放。刘知远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为自己的生日祈福。可苏逢吉去了之后，竟反其道而行之，把所有囚禁的犯人都处死了，回去后，他告诉刘知远，已经“净狱”了。刘知远问明原因后发现苏逢吉领会错了一个字，但他也只是叹息一声，无数条人命就这样被冤死了。
刘知远当了皇帝后，任命苏逢吉为宰相，命他草创各种制度，主持政务。这个时候的苏逢吉倒还算卖力，对朝堂之事也没少过问。但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仅凭着主观感受对各种事情作出决断，刘知远让他草创制度，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无法可依由此成了后汉的主要特征。
后晋宰相李菘被契丹俘虏后，被带往北方停留于真定(今河北正定)。刘知远称帝时，就将李菘的住宅赐给了苏逢吉。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改朝换代了，前朝宰相已经没有资格再住自己的府邸；况且，李菘又被契丹捉去，根本回不了中原。但过了不久，李菘居然逃回了中原。这位李宰相对既成的事实并没有怨恨，相反，为了在新朝能够受到重视，他还百般巴结讨好苏逢吉。
李菘将早已是苏逢吉住宅的宅契送给苏逢吉，可苏逢吉却认为这个小子不是好东西，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讽刺自己；另外，他能这样豪爽地将这么好的宅子送给自己，说明他肯定还有其他的财物。苏逢吉因此嫉恨在心，于是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李菘私通契丹，并且立即将李菘下狱。在刑具的帮助下，苏逢吉得到了李菘私通契丹想要造反的“证据”。然后，他又把李菘的家属牵连进40多人来一同处斩，将李菘仅剩下的一点点财产也据为己有。许多大臣都为李菘鸣不平，但他们却无法找到法律条文来为李菘说话。
当苏逢吉得到了刘知远的欢心、彻底掌握朝廷大权后，更是妄加杀戮，拿人命当儿戏。当时，朝廷想抓捕各地拦路抢劫的盗贼，苏逢吉就草拟诏书，其中写道：“所有盗贼，其本家及四邻以及保人，加上住处人家的全族一并处斩。”
有大臣跳出来反对说：“盗者固然可恶，但只诛他一人即可，要是诛灭全族就不合王法，邻居和保人同罪，不是更过分了吗?”
苏逢吉冷笑道：“王法?我就是王法!”这句话说出后不久，郓州(今山东东平)就有捕贼官吏张令柔将17个村庄的百姓全部杀尽的惨事发生。
接着更大一起惨剧发生在卫州(辖境在今河南新乡)。卫州刺史叶仁鲁不是什么好鸟，他奉命到山里围剿盗贼时正好碰上许多老百姓也在山里追捕盗贼，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叶仁鲁竟下令将这些老百姓也抓了起来。百姓们大呼冤枉，可叶仁鲁哪里肯听。最后他竟残忍地命令手下人割断了百姓们的脚筋，扔到山脚下扬长而去。隆遭酷刑折磨的百姓们疼痛难忍，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几天后，这些不幸的百姓们都惨死于山下。而这一切，完全都是苏逢吉那个臭名昭著的诏书所造的孽。
为名为利是人的本性，但名利的获得如果不是通过正常手段那就是犯罪。苏逢吉有了名后自然也想有利，然而他不可能通过合法手段获得，因为当时根本就没有法律。
曾是后唐李氏后裔的李永吉从凤翔(今陕西凤翔)来到后汉京城汴梁(今开封)，苏逢吉认为他是王室之后，手里肯定有奇珍异宝，于是就派人到李永吉的住处，告诉他可以让他当一州之长官，但他必须将先王的玉带拿来交换。李永吉当场予以拒绝，在这位皇室子弟看来，我有玉带就是交出来也应该是交给当今皇上，而不是你苏逢吉。可李永吉错了，在后汉，一切东西，只要苏逢吉想要，就必须先给他。几天后，苏逢吉拿了一条瞎子都能感觉出来是破烂的玉带要李永吉买下来，而且价格贵得要命。李永吉不能拒绝，只好忍气吞声地买下了。
同时期的另一位官员王筠的运气也不比李永吉好多少。早在后晋时，王筠就被派到南方出使楚国，等他回来时后汉刚刚建立。在苏逢吉看来，王筠在南方待了那么久，肯定捞了很多油水，于是派人到王筠的家里去，先许诺让他主管一州，但要他拿点宝物出来。王筠只好将半袋子金银珠宝送到苏逢吉的府上。苏逢吉乐得手舞足蹈，可答应王筠的事情早就忘了，王筠又不敢问，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为了钱财，苏逢吉可以说是不择手段。而且不论是什么事，只要能敛到财，他都会去做。他的老婆因病死后，他便让人传话给文武大臣和各地的大小官员，让他们贡献绫罗绸缎，说是做丧服用。大臣们以为他疯了，因为依照民俗和律例，丧服的制作材料要用麻布，在为死者服丧的人中，和死者关系最近的亲属也只是穿用细麻布做的衣服，用绫罗绸缎做丧服，是一种不仅违犯伦理道德而且触犯法律的行为。但大臣们也只能按照苏逢吉的要求去做，因为他们明白，什么民俗呀法律呀在这个时候它们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苏逢吉的一张嘴。
这样的“美日子”苏逢吉只过了不到两年。刘知远病死后，儿子刘承祜继位，是为后汉隐帝。在刘知远为儿子所选的顾命大臣中，苏逢吉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好，特别是后来成为皇帝的郭威，苏逢吉曾经多次在喝酒时侮辱过他。
一个人一旦想要把自己往地狱里推，任何人都休想拦住。后汉隐帝刘承祜为了抵御契丹，巩固北部边防，就派郭威领兵去邺都也就是魏州驻守。在议论是不是带枢密使之职走时，苏逢吉和其他顾命大臣发生了激烈争执。苏逢吉建议免除郭威的枢密使职务，隐帝问他：“有先例吗?”苏逢吉说：“枢密使这个职务，驻守外地的将领兼任不合适。”另一位顾命大臣史弘肇反对说：“兼任枢密使，可以使各地将领畏服。”因为此事，史弘肇对苏逢吉非常恼怒，苏逢吉却为自己辩解说：“这是国家大事，而且以内朝节制外朝则事顺，以外制内怎么能方便呢?”
而郭威更是恼火不已，此后不久，郭威就起兵造反。当他领兵打到京城郊外时，苏逢吉跟着隐帝出兵迎战，不料惨遭失败。晚上苏逢吉喝了很多酒，回首往事，悲从中来，向手下要刀欲自杀。手下不给，他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他又和隐帝跑到了一家农合，偷偷地取了把刀抹了脖子。
从苏逢吉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畸形的朝代。这个朝代没有法律，全凭苏逢吉一张嘴。这是五代时期一个最有戏剧性的特点，苏逢吉只不过做了他该做的事，也就是充分发挥了这个朝代戏剧性的特点。
如果说，苏逢吉是最标准的浑蛋，那么，后汉就是最标准的浑蛋朝代。
编辑 汪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