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3期

沈括:瑕疵和光环并举

作者:杨 府



稷以下数万官兵全部死难。
  永乐之役,西夏军队完胜,宋朝想“灭此而朝食”的梦想遂成泡影。战后追究责任,因为徐禧已死,不予追究,沈括便以“始议城永乐,既又措置应敌俱乖方”的罪名又一次当了替罪羊,被贬为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团练副使、随州(今湖北随州市)安置。
  这就是沈括的人生悲剧,他明明知道永乐筑城是一次军事冒险,但因为徐禧是他的上司,他就谄佞地附和这一错误的决定,且动手实施,结果造成了更大的失败。
  宋极少严厉处罚大臣,被贬外放这一处罚对沈括而言虽然不重,但实际上已宣告了其政治生命的完结,即使在元祜年间他还有过短暂的起复,但也仅是光禄寺少卿之类的虚官。从此,沈括便绝意仕进,专心著述。
  
  沈括卖友,“乌台诗案”成讼
  
  沈括年长苏轼5岁,两人是同年进士。北宋沿袭唐制,以史馆、昭文馆、集贤院为三馆,通名崇文院。苏轼和沈括在崇文院共事多年,英雄拱手,互相欣赏,关系相当不错。虽然两人在王安石的变法运动中政治理念多有不合,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私人感情。
  沈括倾力支持王安石变法,受到王安石的信任和器重,权倾一时;苏轼虽然也赞成变法,但却不赞成王安石所采取的激进的休克疗法,主张循序渐进地进行改革,是温和的社会“改良派”。苏轼对变法虽有支持,但更多的是批评,甚至对某项政策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因此,他几次向神宗皇帝上言,极论新法的弊端。这自然与改革总设计师王安石的意愿相悖,引起王安石的不满。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趁势放大变法的负面效果,把苏轼争取到了反对派的阵营中。
  据南宋初王铚《元祜补录》记载,熙宁四年(1071年)大比之年,苏轼为主考官,他出的题目是:“论晋武平昊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王安石闻讯,大为不快。他认为,苏轼罗列出历史上一些独断专行的人是采取一种“影射史学”的春秋笔法,让天下举予们借古讽今,意在讽刺自己因为神宗的宠信而有专擅朝政之嫌。
  御史谢景温秉承王安石之意,上奏神宗,以试题“谤讪朝政”的罪名弹劾苏轼。苏轼自知在都城已难以立足,便上书朝廷请求外放。熙宁五年,苏轼被下放到杭州担任通判一职,这是他第一次遭罹文字之祸。
  后来沈括作为两浙访察使到浙江巡检“农田水利法”的执行情况。临行前,神宗嘱咐他:“苏轼通判杭州,卿其善遇之。”
  苏轼见到老友非常高兴,把酒南窗,亲切话旧,而沈括也“与轼论旧”,只谈友谊,不谈政治。为显示亲近,沈括还要求苏轼把他到杭州这几年所作诗文让自己拜读一下,苏轼正沉浸在友谊的醇醪中,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当天晚上,沈括把苏轼的诗文重新抄录了一遍,把他认为是诽谤新政的诗句一一用朱笔加注,捕风捉影,上纲上线,然后带回京城,密呈给与苏轼有过节的御史台中丞李定。
  此时,朝中新、旧党之间的斗争日趋激烈。新党四处寻隙,正在到处寻找打败旧党的理由,于是他们便决定通过指摘苏轼等人的文字之过为突破口,一举将旧党人物从朝中清除。恰在此时,苏轼由杭州改任湖州知州,在给朝廷的谢表中又有“愚不识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样几句话,此言一出,又被抓住了把柄。
  御史舒亶首先发难,上疏神宗,说苏轼诗中“词有讪怼”,继而监察御史何大正也上疏,指责苏轼的谢表是“谤讪讥骂”朝廷。因史、何二人的上疏并未引起宋神宗的重视,御史中丞李定便再上次疏说:“知湖州苏轼,本无学术,偶中异科。初腾沮毁之论,陛下犹置之不问。轼怙终不悔,狂悖之语日闻。轼读史传,非不知事君有礼,讪上有诛,而敢肆其愤心,公为诋訾;而又应试举时,即已有厌弊更法之意。及陛下修明政事,怨不用己,遂一切毁之,以为非是。伤教乱俗,莫甚于此。伏望断自天衷,特行典宪。”此奏虽没有罗列苏轼具体的罪状,只是指出苏轼的牢骚对社会所产生的危害,但却上升到了社会伦理制度的高度,目的是要置苏轼于死地。
  之后,又有李宜之等人上疏附和李定,均指责苏轼“谤讪国政”。神宗皇帝见这么多人弹劾苏轼,便下诏令御史台立案审查,由李定负责审问。
  元丰二年(1079年)七月,苏轼在湖州被捕,此时距他转任湖州知州仅三个月。苏轼被押解到汴京,关进御史台大牢,等待判决。因前途险恶,生死未卜,他一度相当悲观,与其子苏迈暗中约定:每天去监狱送饭,只送蔬菜和肉食,如果有死刑判决的坏消息就改送鱼,以便有个心理准备。一日,苏迈因到市上购粮,便将往狱中送饭之事委托给一位亲戚代劳,亲戚出于好心给苏轼做了一条美味的腌鱼。苏轼一见以为大期已到,便以极度悲伤之情。写下了两首绝命诗送给弟弟苏辙。
  其一:“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其二:“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额中犀角真君子,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桐帮乡应在浙江西。”
  诗作完成后,狱吏不敢隐瞒,将诗篇呈交给神宗皇帝,人们纷纷为苏轼求情。丞相吴充问神宗:“曹操这个人怎么样?”神宗说:“猜忌心重。”吴充说:“陛下是当今尧舜,当然看不起曹操了。但他还能容忍祢衡这样的狂人,陛下难道还不能容忍苏轼吗?”罢相王安石也劝神宗说:“圣朝不宜诛名士。”神宗说:“这是苏轼自寻苦恼,我只是想挫挫他的锐气。”遂下令对苏轼从轻发落。
  经过五个多月的漫长审讯,最后苏轼以“讥讽政事”罪被定谳,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轼入狱,沈括并不是主谋,但无可否认他是始作俑者,“其后李定、舒宣论轼诗置狱,实本于括”。
  有人指出,沈括陷害苏东坡是因为嫉妒他的才高名重。实际上,他陷害苏东坡只是为了讨好王安石,确立自己在变法派中的位置。沈括进入政治漩涡以后,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些厚黑的投机政客,在这个大酱缸中,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随波逐流或卖友求荣,而对像苏轼这样的不同政见者讲究温情,无疑就是对自己的残酷。又因为苏轼自恃名高才重,“与朝廷争胜”,比起那些没有名气的守旧派来说影响太大,所以朝中的变法派们就难以容忍了,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沈括只不过很好地把握住了变法派的风向。
  神宗死后,太皇太后废止了新法,保守派得势。苏轼长期在地方工作,了解到一些新法于社会发展有利,不主张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废止。再加上当时变法的主将蔡确被贬至安州(今湖北安陆)后,郁闷中写了一些发牢骚的诗被人告发,守旧派便群起而攻之,欲借此整肃变法派。苏轼深有感触,密请停止报复。这两件事使苏轼再遭排挤,被贬为杭州知州。此时,沈括早已在政治上失意,废居润州,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找苏轼叙旧,对苏轼礼数周全,“迎谒甚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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