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4期

陈子昂:诗人原来善拍马

作者:郭灿金




  [陈子昂档案]
  
  陈子昂(659-700),字伯玉,唐代文学家,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人。22岁时举进士,官麟台正字,后升右拾遗。其诗一改六朝风格绮靡纤弱的诗风,以质朴、刚健的语言风格,对唐代诗歌产生了巨大影响。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这首名为《登幽州台歌》的唐诗,在华文圈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这首诗写出了一种胸怀,一种境界,写出了一种人生天地间的悲怆,更写出了一种刻骨的孤寂和幻灭。此时的幽州台完全被虚化,而人生的本质却被说破。幽州台上,作者产生了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古人渺不可寻,来者不辨踪迹,天地悠悠何所思,一人担尽万古愁!
  这首诗的作者就是陈子昂。
  陈子昂在初唐诗坛绝对是大哥大级别的人物,他不仅有丰富的诗歌实践,更有高超的诗歌理论,他痛切地说:“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咏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他对于诗歌创作现状的深刻体认,使他的诗歌创作有了高度的自觉,因而,陈子昂出手不凡,直接将自己的创作定位在了一个较高的起点之上。
  然而,很有文学使命感的陈子昂在早年却是一个纨绔子弟。
  陈子昂生于一个富豪之家,在17岁之前从不知道诗书为何物,整天过着斗鸡遛狗、无所事事的生活。实在无聊的时候,陈子昂就骂骂大街,打打群架,并以此为乐。后因击剑伤人,有些后怕的陈子昂才开始弃武习文。也许是陈子昂资质过人,不几年,他就学涉百家,据说他“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
  但是,等陈子昂踏上了文学之路后才发现,这一条道路更加艰难。虽然他能写得一手好文章,但一个没有圈子、没有背景的文学青年要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更何况他还生活在当时相对比较封闭的四川。于是,他告别故乡,来到京城长安做起了“北漂”。
  谁知,满腹才华的他却因无人赏识而过了几年寂寂无名的痛苦时光,陈子昂为之郁闷不已。据唐朝李亢的《独异志》所载,有一天,心情不爽的陈子昂在街头散步,恰巧看见有人在路边出售胡琴,要价昂贵。当时,长安城里的豪贵之人频频赶去察看,但因为无法判定胡琴的价值而不敢贸然购买。陈子昂灵机一动,果断地筹钱将那把胡琴买回家中,他四处张扬,标榜自己精通胡琴,并与众人约定,将择吉日在自己家里为知音现场演奏。
  吉日到时,长安城里众多知名人士纷纷前来欣赏。在大家的期待之中,陈子昂发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说。他这样说:我陈子昂创作了大量的诗文,在京城居住了这么长时间无人理睬,而这把胡琴,各位却青睐有加。然而,在我看来,这件乐器只是下等乐工所制,我怎么会将它放在心上?说时迟、那时快,陈子昂将高价买回的胡琴高高举起,愤然摔在地上,胡琴当场断裂。在众人的错愕之后,陈子昂将自己的文章“遍赠会者”。结果可想而知:“会既散,一日之内,声华溢都。”其作品也迅速走红。
  陈子昂的这次自我炒作堪称经典。从此,陈子昂的大名迅速传遍京城,甚至有人对他作出了这样的预测:“此人必为天下文宗矣!”陈子昂的才华得到了上层人士的赏识,他也因此中了进士。中了进士就等于拥有了干部身份,陈子昂具备了出仕的条件。陈子昂就要步入宦海了。
  但是,初唐毕竟是一个讲究门第出身的时代,尽管家道殷实,陈子昂却没有显赫的出身。因此,虽然陈子昂极善自我炒作,但想在朝廷偶露峥嵘却难如上青天。靠炒作一夜成名的陈子昂,步入仕途后却长期沉沦下僚。
  岁月匆匆似流水,陈子昂依旧在原地踏步。既然已经进入了体制内,环境已不允许他进行第二次自我炒作,自视甚高的陈子昂也只有痛苦地面对现实。都说人生要忍耐,都说人生要等待,陈子昂在等待机遇,机遇似乎也在等待陈子昂。
  机会终于姗姗而来——武则天要改朝换代称帝了。
  尽管大家早就心知肚明,早就对武则天独揽朝政司空见惯,但当武则天决定要称帝之时,这个消息依然引发了朝野的极大震荡,这在当时不啻于引爆了一个原子弹,以正统自居的人士无不为之震动。不要说武则天改制,其实早在武则天当年刚开始把持朝政不久,徐懋公(李勣)的孙子徐敬业就公开宣布反对武则天,并发兵讨伐。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旗帜鲜明地拥护徐敬业的举动,并为此写出了千古名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但是,陈子昂却把武则天称帝作为一次改变自己人生的重大机遇。这样的机遇太难得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不忍置机遇于不顾。因此,陈子昂运用自己无与伦比的才华,挥笔写下了《上大周受命颂》、《大周受命颂四章》、《庆云章》等系列作品。在这些作品中,陈子昂表现出了出众的拍马才华,对武则天歌功颂德,将武则天视为当世舜禹。他说:“臣闻仲尼曰:圣人,丘不得而见之矣。又曰:舜禹之有天下,丘不预也;又曰:风鸟不至,河不出图,丘已矣夫!皆伤不得见大道之行而郁悒也。臣草鄙愚陋,生长休明,亲逢圣人,又睹昌运;舜禹之政,悉皆目见,幸亦多矣!”他更是极其露骨地将武则天比成“圣母”,他还说:“非我圣母,庆云谁光?庆云光矣,周道昌矣。九万八千,天授皇年。”就这样,初唐两个著名的文学家站到了两个阵营之中去了。
  有了著名文学家的捧场,武则天心头的负罪感似乎淡化了许多,龙心大悦,陈子昂因此得到提升,后来位至右拾遗,也算风光一时。
  可是,拍马虽能改变一时的命运,但对陈子昂的官运却没有起到太大的实际作用。右拾遗属谏官,陈子昂在这个位置上却没有做出什么骄人的成绩。不仅如此,由于陈子昂喜欢谈大道理,总喜欢在自己的上书中动不动来几句“假大空”的套话,弄得武则天对他很不感冒。加上陈子昂外表粗犷,也很难赢得武则天的青睐。因此,虽然有官可做,陈子昂依然郁郁终日。
  陈子昂曾经尝试过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于是他随武则天的侄儿武攸宜出征讨伐契丹。武攸宜对领兵打仗一窍不通,且骄傲自大,因此,战场上的失败也就在所难免。而陈子昂求功心切,不时为武攸宜出谋划策,对此,武攸宜不仅毫不领情,反而觉得在自己身边的陈子昂就像个苍蝇一样令人心烦。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就将陈子昂降职了。陈子昂从军立功的梦想也宣告失败。
  无奈之下,陈子昂只好选择离开。在38岁那年,他以父亲年老多病为由奏请归侍,朝廷下诏准许他保留官职回乡供养。不久其父病逝,陈子昂终日哀哭不已。
  父亲的去世,给陈子昂以莫大的打击,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陈子昂老家所在的射洪县县令段简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他听说陈家钱财富足,就心生歹意,图谋勒索。陈子昂家人给县令送去了20万缗,尚不能满足段简的胃口,没有满足的段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陈子昂打入了南监。
  据说,陈予昂在狱中曾经自己给自己卜过一卦,卦相大凶,陈子昂惊曰:“天命不佑,吾殆死乎!”不久,他果然死在狱中,时年4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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