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2期

开元盛世:画饼充饥式的太平

作者:刘绪义




  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二月的一个冬天,长安城内一片繁忙。宫内,文武大臣们一反往常的从容淡定,相互之间眼神交错,一股莫名的惊慌难以抑制。此时,一道紧急军情由遥远的边关直达朝廷:安禄山、史思明举兵反叛了!
  此时的大唐天子唐玄宗,却表现得异常镇定,他接到军情飞报后,随即将奏报弃之一边,对大臣们说,这不过是那些“恶禄山者诈言”而已,不必当真。
  然而,一个又一个的军情飞报飞到了玄宗手边:叛军“烟尘千里,鼓噪震地”,大举南下;“海内久居承平,百姓累世不识兵革,猝闻范阳兵起,远近震骇”;叛军“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窜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叛军攻下洛阳了……这一来不由唐玄宗不信了。反讯确实,玄宗哪里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洛阳失陷后,大将封常清、高仙芝收拾残部退守潼关,叛军久攻不下,军心动摇,而在长安城里坐立不安的玄宗得知封、高二将久守不出,内心里一股不知何日才能退敌的忧虑,竟然使得这位“雄主”的举措乖张起来:一道圣旨迅速下达,圣旨中以封、高二将畏敌怯战之罪,命令宦官在军中斩杀封、高二将。
  斩杀二将之后,唐玄宗心头似乎稍稍平静,他的耳边想起了一首歌: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歌中的哥舒就是当年在与吐蕃作战中屡立战功的哥舒翰。然而,哥舒翰却已中风,病休在家也已多年。
  接到奉命统兵出征平乱旨意的哥舒翰,不知是被这纸皇帝莫明其妙的任命所惊起,还是被皇帝的信任所感奋,竟然以一介中风之躯挺身而起,前往潼关。
  到了潼关,重病之中的哥舒翰中风之症似乎不治而愈。当年的雄风似乎也被战争的硝烟唤回。此时,不断有消息传来,河北河南的颜真卿、李光弼、郭子仪、许远等多路兵马连连击败叛军,安禄山大为恐慌,准备放弃洛阳逃回范阳。面对这样一个有利局面,哥舒翰选择的战略布署还是坚守潼关。只要潼关不失,叛军的末日已经不远。
  但是,玄宗这一边看到杀了两员大将之后,换来的仍然是坚守潼关,心中自然十分生气。然而,此时若是再杀掉哥舒翰,恐再无人统兵了,于是他再三命令哥舒翰出战。无奈,哥舒翰“抚膺锄哭久之,乃引师出关”,随即被叛军杀得大败,十余万人几乎全军覆没。
  哥舒翰之死是一种悲剧,倒不如说他的不幸是大唐太平天子玄宗身后的一个悲情影像。哥舒翰一死,潼关天险的大门就这样被玄宗亲手打开了。安禄山得以大兵长驱直入,紧接着就占据了长安。
  从起兵到攻下首都,安禄山只用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宣告了被后世史学家讴歌不已的“开元盛世”的终结。到天宝十五载六月,留给唐玄宗选择的就只有仓皇奔蜀这一条路了。刚走出长安不过百十里,就发生了著名的马嵬驿兵变,玄宗心爱的贵妃及以“椒房之亲”得任宰相的杨国忠先后被杀。同年,太子李亨不待玄宗之命在灵武(今宁夏灵武)即皇帝位,一代“雄主”唐玄宗也不得不宣布退位为太上皇。
  唐玄宗是唐代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史称“英武有才略”。不仅当时的文人骚客的笔下对其称颂有加,乃至后世也一直把他作为一代英主而载入史册。
  几乎所有的史学家都把安史之乱看作是唐代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一责任加诸一场军事政变,充其量就是追究责任时在安禄山和唐玄宗身上各打五十大板。当然,我们如果非要找一个点的话,755年的冬天当然算得上是一个。然而,倘若就这么简单的话,何以去解释人们眼中的“开元盛世”如此短命?
  历史果真如此吗?
  我们先来看其武功。
  唐玄宗的武功,说起来其实主要来自于他即位之初,先是与太平公主合谋,发动政变,诛杀韦皇后,拥立其父李旦即位,自己得立为太子;唐玄宗即位后不久,又以宫廷政变的形式杀了大权独揽的姑姑太平公主,此时他只有27岁,改元开元,表示要大干一场。
  然而,到唐玄宗止,唐朝虽号称一统天下,究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地完全统一。“唐兴,蛮夷更蛊衰,尝与中国抗衡者有四:突厥、吐蕃、回鹘、南诏是也。”(《新唐书·四夷传》)又说:“突厥,回纥(即回鹘)、党项、吐谷浑隶关内道者,为府二十九,州九十。……大凡府州八百五十六,号为羁縻云。”(《新唐书·地理志》)这就是说,面对这么些州府朝廷不能干涉,不唯如此,就连户籍、赋税都不归朝廷管。因此,当时他们也或臣或叛,经制不一。比如南诏造反时,其首领阁罗凤宣布与中央政权的关系破裂,列举了南诏不得不反的六大理由。吐蕃也是如此,《新唐书·吐蕃传》载:“唐兴,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蹶其牙,犁其庭而后已。唯吐蕃、回鹘号强雄,为中国患最久。赞普遂尽盗河湟,薄王畿为东境,犯京师,掠近辅,馘华人,谋夫虎帅环视共计,率不得要领。”吐蕃不但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而且多次杀逼京城,而朝廷对此亦无计可施。
  陈寅恪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还指出一个非常特别的现象,那就是“胡化”:
  “唐代中国疆土之内,自安史乱后,除拥护李氏皇室之区域,即以东南财富及汉化文化维持长安为中心之集团外,尚别有一河北藩镇独立之团体……今试检新唐书之藩镇传,并取其他有关诸传之人其活动范围在河朔或河朔以外者以相参考,则发现两点:一为其人之氏族本是胡类,而非汉族;一为其人之氏族虽为汉族,而久居河朔,渐染胡化,与胡人不异。”
  这里虽然说的是安史之乱以后的情况,其实在安史之乱前,也不例外。唐玄宗重用胡将,其目的就是以胡制胡。安禄山和哥舒翰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为玄宗倚重的得力大将。玄宗对安禄山的赏赐,除了京城的宏丽宅第外,各种财宝钱物从不间断。更有甚者,为了笼络安禄山,玄宗将当时全国最大的牧马场陇右牧场,送给安禄山。众所周知,马对军队的战斗力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这也为安禄山的叛乱打下了基础。
  玄宗之重用蕃将,正是唐代军事力量衰弱的表现。以当年的石堡城一战为例。石堡城位于今甘肃省卓尼县,因地处要冲,地势险峻,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唐和吐蕃为此反复争夺了27年(729年-756年)之久,进行了几场激烈残酷的拉锯战。
  天宝元年,陇右节度使王忠嗣买胡马壮军势,掌握“天下劲兵重镇”,直到此时唐军才开始易守为攻。哥舒翰于747年十一月接任陇右节度使后,在青海胡畔筑城做防御工事,置神威军,但很快就被吐蕃攻破。
  749年六月,玄宗命哥舒翰率陇右、河西及突厥阿布思部加上朔方、河东兵6,3万余人向石堡城发动进攻。然而,就在这场胜利之战中,唐军以士卒死伤数万人的代价才攻下这一军事要冲,仅擒获吐蕃400人。
  也就是受这场战争的鼓舞,玄宗此后一改防守的策略,主张以进攻为主。安史之乱初,哥舒翰就是玄宗这一战略决策的牺牲品。
  可以说,玄宗时的武功,基本上是胜少败多。诗人说的“武皇开边意未已,边庭流血成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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