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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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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那我就拿去了。你虽然想忘掉她,但做为试验工作的负责军医官,你还是要合理利用她,这个马路大。” “我们……要对她……怎么样?”山下雅广知道这是句废话,进入429部队这地下建筑的“马路大”,所受的待遇都是一样悲惨。 “正好你问到,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具体方案:记得你以前抱怨过,我们进行的试验,细菌、毒气,不也就是其他部队的工作吗?又有什么秘密特殊之处?其实以前都是些准备工作,培训卫生兵和医学实习生。从今天起,也就是这批马路大的到来,我们429部队的使命才算正式开始。” “请明示。” 办公室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崎宗光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吧,这些马路大,都不是寻常的人。” 如果不开灯,429部队的地下基地永远是黑夜。 此刻已入夜,两层的牢房和实验室都已经熄灯,为节约用电,走廊里的灯也只间隔着开了三分之一,因此四周显得很黯淡。山下雅广经过日本士兵的休息室时,停下脚步。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生活枯燥乏味,士兵们的思乡情绪也格外悠长。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外面收集了许多的萤火虫,按照在日本家乡的习俗,将萤火虫放在纸质灯罩中,做成萤火虫灯。也就是今天、此刻,山下雅广突然觉得,这昏黄的萤火虫灯,竟如鬼火。 他的手心里,也托着两只“萤火虫”,琉璃罐中渡边玲子的画作上,两只萤火虫带着忧伤。 日本民间传统,每一个萤火虫,代表的就是一个灵魂。 429部队的地下基地建立不过一年,已有多少生灵转为鬼魂? 想到此,山下雅广背脊一片冰凉。 他快步离开那萤火虫灯,走到了一间关押“马路大”房间门口。 “马路大”中女性比例甚小,一般都关在四面有墙的房间里。山下雅广用钥匙开锁,打开门,里面还有一道铁栏杆——这是为一些“狂暴”的“马路大”专设的房间。何玲子因为早间的反抗行为,被直接关在了这里。 此刻,她盘膝坐在黑暗中,似乎在入定,开门声也没能让她哪怕有轻微的动弹。 “我想了一天,问了自己一天,发现还是无法忘记你……我真的试过。”山下雅广将手中油灯放在门口的桌上,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来找她,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 何玲子仍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沉默如刀,在山下雅广心里搅。 不知哪一天,会有把真正的解剖刀,切入何玲子青春的肌肤。想到这儿,山下雅广几欲呕吐。 他猛然发现,自己对抗残忍的能力,“倒退”到了初入陆军军医学校的“水准”。 “你不该在这里,我会努力,让你自由。”山下雅广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独白进行下去,诉说他的相思之苦吗?责备她的不告而别吗? 于是他只能匆匆结束此行,转身的时候,何玲子却开口了:“其实不该在这里的,是你们。” 山下雅广一怔,随即想到她被捕入狱的缘由:她是个反抗侵略者!不知为什么,他的全身突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玲子……告诉我……是不是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我们这样的相遇?”早些时候,安崎宗光告诉山下雅广,新来的这批“马路大”,个个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有些能“看”出他人的心思,有些能“透视”别人的五脏六腑,有些能和死人对话,有些则能百分之百地“过目不忘”。何玲子的能力,据和她有过接触的特高课情报人员说,是可以预感到危险的发生,换言之,可以“看见”未来。也就是因为这种异能,她多次躲过日本刑警、宪兵和特务的追杀,成功地策划了多起暗杀和窃取情报案件。 何玲子又沉默了。微弱的油灯光下,可以看出她的胸口在起伏。此时情景,任何往事、对任何人,都是折磨。 “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因为当时的我,沉浸在爱里。看见我们这样相遇的,是我妈妈。”何玲子努力保持着淡淡的语调。 “原来如此!”山下雅广顿时想起何玲子之母渡边玲子初见他后对女儿说的那句话:“他会让你受苦。” 渡边玲子虽然双眼已瞎,却能清晰地看见五年后发生的不幸!悲剧的主角正是女儿和昔日的恋人。 所以当山下雅广准备向何玲子提出婚约的时候,母女俩骤然离去! 那也恰好是日本国正式对中国进行全面入侵的时候。 虽是寒凉深秋之夜,山下雅广的额头还是渗出汗来。 “令堂……” “她已经到天堂会我父亲。”何玲子深吸一口气。“她过世后,我也能看见未来了。所以我到了这里。” “你也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山下雅广无法想象,何玲子预见到自己的悲惨际遇,预见到和昔日恋人在这地狱相逢,却各在正义和邪恶的一端。 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山下雅广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在颠覆。 “最后,最后怎样?!”山下雅广几乎要咆哮起来,终于还是努力将情绪控制。“告诉我,你最后怎样了?” “我和我妈妈看见的一样。”何玲子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语调。 “为什么,为什么你预见到了今天,还会铤而走险?为什么不躲避开灾祸?”山下雅广却没有能继续压制住那种绝望的感觉。 “我能预见未来,并不代表能改变未来。”何玲子越来越平静。“上天给我们这个天分,并非无来由的,我很自豪,走对了路,做了对国家对父老有意义的事情,对天理正义维护的事情,算是最好地利用了这个天分,死而无憾。” “你疯了!”山下雅广离崩溃越来越近。 “记得我在奈良上学时的那些事吗?”何玲子忽然柔声将话题一转。 山下雅广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段。” “记得我的假日本名吗?” “和炎玉子。” “你果然没有忘记我。”何玲子莞尔一笑,山下雅广这才意识到,自己非但全然没有忘记她,反是仍爱得深切无比,只不过,这份思念和热爱,在过去几年里,被军国主义和非人道医学试验掩盖住了。如果不是这份情感,他不会有此刻这种天翻地覆的感觉。何玲子又问:“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怪名字吗?” 山下雅广摇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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