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87)_应天故事汇

八十七

　　"不，我的意思是……或者，你可以多一点儿怀疑，而不是完全以设计稿的出色与否来定夺最后的输赢。"苏意尽量耐心地解释。在这个漫长的产品诞生的过程中，每个环节都很重要。所以他坚持认为，何楚不需要采用带有高风险的方案。

　　"不错，每个环节的确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但对于负责设计部分的我来说，选出最优方案，原本就是我的职责。"她不能去质疑别人的工作，她愿意信任自己的同伴，但前提是她必须对自己的选择有把握。如果苏意怀疑她的用人能力，那么会导致她对未来的走向毫无把握。

　　苏意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其实我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没有任何根本性的矛盾。但作为最终的决策者，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如果你是以上司的身份说这句话，我完全接受。"何楚淡然地回答。她是真的从心底认为，这次要用了阿峰略显中规中矩的设计，启天必然遭遇滑铁卢。但这只是她的商业直觉，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其实并不能作为决策的依据。但苏意如果仅仅因为对欧离的芥蒂就让她放弃一个优秀的方案，未免过于轻率。

　　苏意沉默片刻，想起不久之前江城在游说过程中毫不客气地对他分析过的情况--

　　"如今的你们，就像是井绳的两端，明明是同一个方向，却因为使力的角度不同，最终把绳子打上了死结，使得整个棋局变成了一盘死棋。"

　　何楚一旦倔强起来，他知道她是绝不会回转的。于是，他选择了让步。

　　"这一次我之所以会特别谨慎小心，的确与欧离有关。确切地说，是和我家里有关。"

　　"家？"何楚有点儿愕然。乍听到这个词从苏意的口中讲出，她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苏意尽量言简意赅地说明，"是的。苏丰曾经说过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压我，而眼下的这个单子，就是一个最好的打击对象。而根据我对他和欧离之前的了解，这一次派欧离来做商业间谍，实在很像老爷子的作风。"

　　"但是，欧离……是我带进来的……"何楚不由得有些结巴，难道说，他连带着怀疑她吗？

　　看出她的疑惑，他轻轻摇头，"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欧离的？"

　　想了想，她如实回答："凯撒。"

　　他皱了皱眉，想不通何楚为什么会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在他的印象中，夜店是相当混乱的场所。直到想起了欧离的职业，他才徐徐开口："是在他做调酒师的时候遇到的吗？这样说来，倒也有可能是巧合。"

　　"如果要刻意安排的话，未免太过巧合了。"何楚始终相信，有着那样清澈眸子的欧离一定不会是别有目的接近她的商业间谍。更何况，在凯撒里除了沈南风，恐怕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即便她不相信欧离，也该相信沈南风，"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假设有点儿牵强。"

　　"但眼下的情况，我实在不想整个方案中有任何一点儿风险。"他慢吞吞地回答。

　　他们一切的争执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对于欧离，这一次，我真的很有信心。"她理解他，但同时她也希望他能信任她。作为全权负责设计部的总监，她拥有一票否决权。这个权利是当日苏意给她的，那么，他就应该给予相应的信任，不是吗？"我愿意以我的职位，来为欧离做担保。"

　　此话一出，几乎让苏意当场变了脸色。她这算什么，威胁吗？！

　　何楚的视线集中在他宽大办公桌的一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如果这一次她输了，如果慕笙不在了，她……是一定会离开启天的吧！或许会回到美国继续自己的学业，或许去不知名的地方开始简单的生活。只是，她一定会离开这里。这个城市中有她太多的回忆。如果慕笙都不在了，那么就让一切都埋葬了吧，随着她的消失。

　　她抬起头，对被惊吓得有点儿愤怒的苏意轻轻一笑，"如果这一次启天输了，我愿意以辞职的方式，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苏意的脸色变得铁青。看着她微笑的样子，他第一次有跳起来发火的冲动。忍了一下，他才以自己多年练就的良好修养压下了怒气，缓缓地回答："你先回去吧。"

　　"我……"她还想继续。

　　他啪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第一次用情绪外溢的语气对她生硬地下令："你现在出去，这件事不必再提！"

　　如果她再说下去，他觉得自己会有砸东西的冲动。

　　何楚抿了抿唇，沉默着离开。

　　苏意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好半天才颓然地解开衬衫上扣得紧紧的扣子。今天这身正经的装束让他觉得莫名的窒息。何楚那种无所谓的姿态，让他心里有很陌生的惶恐。她可以这样不在意地离开启天吗？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离开启天，离开……他？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痛得更加厉害，那种控制不住的疼痛，让他的心变得空荡荡的。原来，他的心还会有疼痛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觉到这样尖锐的情感了。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已经沦陷得如此之深。

　　那么，他要选择相信她吗？

　　苏意徐徐地吐了口气。

　　相信她，连带着，相信她所信任的所有人？

　　不相信她，她可能会带着失望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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