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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眼神酷厉,刚才还清渺的眸瞳中却有着一种逼人的心痛。他看着她,想要抽回手,“过去就是过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

  “烟烫的?”她打断他的话,再次厉声。

  他看了她几秒,像是想将她这样的表情印入心里,良久,才化为一声点头。

  点头的幅度很轻,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面前的她竟是出奇的静默,他觉得惊讶,便低头看她。只是一瞬,她与他的视线蓦然相接,接下来,他看到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易明晞,你怎么能这样!”她突然疯了一般将拳头擂向他的胸膛和肩膀,如同在面对怨恨已久的宿敌,用力绝望,“你这算是什么?算是逼我屈服吗?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你这是凭的什么?!”

  他呆呆的任由她的拳头雨水般降到他的身上,从最初的疼痛到慢慢木然,仿佛承受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渐渐的,大概是她哭打的累了,身子不由得瘫软滑落,他猛地用力,趁她离开他胸膛之前,紧紧将她锢入怀里。

  微微低头,鼻尖充盈着他思恋了一辈子的她的香气,由鼻至肺,慢慢的在他的血液里纵横沸腾。她原本穿的便是宽松式浴袍,经过刚才不经意的拉扯,圆润饱满的肩膀已经露出一边,晶耀的似是在灯光下烁烁生灿。他看着她,几乎没有犹豫的,便吻了上去。

  怀里的她只是一绷,却没有反抗,只是愈发向他怀里偎去,像是承受了莫大的苦难与委屈。有一瞬间的理智在脑中飞逝,却在汹涌的情欲中未能支持多久。他闷哼一声,抱她侧倒在床。

  明明是情意缱绻,几度缠绵,但他们仿佛是经历了几世的创痛。看着壁上的时钟,已经十一时十五分,时针与分针呈一百二十度重合。如同一张莫大地口,一下一下的吞噬他们仅有的时光。他在她身边侧卧,粗重紊乱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看着她长睫微垂,似是已经入睡。便轻声问她,“你睡了吗?”

  “没有。”

  “嗯。”他得到了答案,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只能微微拥了拥被子继续发呆。“易明晞,”她在下一刻喊他的名字,粲然地眸子直直看他,“下次不要这样。”

  “哪样?”

  她看他一眼,然后伸手拉过他的左腕。在上面轻轻摩挲,“不能这样。”

  “那你告诉我减少痛苦的方法。”他勾扬唇角,似是在笑,可眼神却一派悲悯,“若是有种有效的止痛方法,要钱要人,你随便说。”

  “我不知道。”她看着他腕上的痕迹,除了刀划的两痕,新添的那个烫伤犹为惊心,仿佛又有泪水想要溢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易明晞,你不能这样自私。”

  “你痛,我也痛。”她笑。“你是不是又想惩罚我?所以才这么极端,让我更痛。”

  “或许,你下次可以换一个隐蔽的部位自虐,这里,”她地指尖划过他的胸口,“这里,”腰腹,“或是这里。”大腿。她指尖所到之处均引起他的身体震颤,还未曾撤手,他便紧紧握住了她四处指点的嚣张,可她却抿嘴一笑,“也就是说,别让我轻易看见便好。”

  每次他与她握手。与她说话。与她站在一起,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停驻在他的手腕上。看到那几痕印迹。便会有刀割一般的痛心,抑无可抑,止无可止。

  他不接她的话,良久才低沉的叹息,“你妈妈怎么走的?”

  明显地感到她身子一颤,在那一瞬间她的眉宇猛地簇起,但很快便舒缓起来,又是那种让人辛酸的轻描淡写,“心肌梗塞。”

  想起在他住院时还给与过温暖关怀的女人,易明晞不由得一惊,“心肌梗塞?”

  “没什么可惊奇地。”她抬眸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多少年的冠心病,因心肌梗塞而死,是最不出乎意料的结局。”

  很多年前,医生便对她说,你妈妈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做了搭桥手术,最危险的病变便是心肌梗塞。为了这四个字,她上网查了一天的资料,将所有关于这个病的资料都打印成册,花费整夜的时间研读。

  可是,却越读越绝望。

  世界上没有一种病能像心肌梗塞那么可怕,虽然有心脏病做底子,但仍是防不胜防。她看着那些残酷的病例,有多少人是突然发病而死在了床上,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此病在厕所里就一蹶不起,还有很多人是因此而在各种危险情况下便撒手人寰..cN那些理性却不乏生动地病例下写着这么一句话,“古语言猝死,很大程度上描述的便是心肌梗塞。”

  那一刻,她的心一片冰凉。

  所以,后来就滋生且保持了个习惯。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并将妈妈的手机设置快捷键,按1便能找到自己,按2就是舅舅。回国之后,她又不放心的和妈妈同处一间卧室,每夜几乎都是提着心入眠。

  “你没见过这么大还和妈妈挤一床的吧?”她唇角微扬,“可是,我就是,自从回国与妈妈同住,我们都是睡在一起。”

  “我只有听着她地呼噜才能入眠,她若是有一天没打呼噜,我反而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会悄悄的看她很多次,会将手指探入她鼻尖测试呼吸。还有,她若是有一天提起胃不舒服,提起腿疼,感觉身体无故发热,我便会心惊胆战地陪在她身边,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还会一派厌烦。但是我知道,有其中一种症状,便是有可能发生心肌梗塞的征兆。”我们家什么都缺,可是药却从不曾缺过。特别是硝酸甘油,几乎每个柜子里都有一瓶,我能背出哪个厂家的药品更好,能知晓哪个成分的药物对我妈更有针对性,能洞悉这种药吃下去会不会有副作用。去过医院,医生都会笑称我俨然一个心脏病专科医生。可是。”她唇角划出更深弧度,酿出一弯苦笑,“还是没能阻的了这一劫。”

  她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自从妈妈逝去,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日说这么多话。眼前突然笼下一团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揽进了怀里。

  那么用力,用力地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他身上原本的气息与汗味掺杂,混合成另一种奇特的味道,她明明感到想要窒息,可心却觉得无比安定。

  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直到那一声手机铃声响来,如同一把利刃。突兀的划破了他们之间地平静,她甚至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割裂的声音,呲的一声,尖利却刺耳。

  可他任性的不动,就那样任电话铃声一声高过一声,依然固执的抱着她。容沫抬头,撑开身子,微微一笑,“手机响了呢。”

  他看着她良久,直到手机铃声彻底在那样的眼神对视中消匿。再次化为暧昧的沉寂。容沫轻轻垂头,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可不巧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又响了,你接吧。”她看着他。指指他的外套。

  他还是不动。

  容沫叹了一声,转身下床自他外套掏出手机,低头,“景茹”两个字跃然于上。她微微一笑,伸手递给那个依然一动不动的男子,“给你,夫人电话。”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接过去。低头扫了一下,便用力一甩,只听砰的一声,手机的零件四散狼藉。

  她一愣,眼中立时划过一瞬酸楚,但是转过头看他时。又再次掩了下去。“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指指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家人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便拾起搭在沙发背上、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顺好放在他的床边,“我去洗手间,你穿上衣服,走吧。”

  刚迈出两步,腰间突然觉得一紧。他用力的锢住她地腰,头埋在她腰间的一侧,“容沫,容沫……”

  心中那么汹涌的酸涩又要腾涌上来,容沫吸了吸气,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易明晞,手机摔了可以再买。这不是解决问题地方法。所以,不会起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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