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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大伟动手就要扯掉那个窃听器。被汪大明一把拉住。他确信留着这个玩意还大有用处。大伟困惑地看着他,汪大明笑笑,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临走时,技术人员还检查了汪大明的手机,确信没有被人安装窃听装置,这才悄悄地出门去了。汪大明心想,以前总不明白那些官场中人总是随身带着好几个手机,现在看来自己也要多准备几个才是。

  现在他惟一困惑的是,到底是谁对他动的这番手脚?他仔细检查了办公室的门窗,并没有发现损毁的痕迹,那么惟一的答案就是还有人有这房间的钥匙。这个人会是谁呢?以陆援朝的身份,他不会亲自做这种下作事情;胡长彪从来没有在这层楼呆过;那么会不会是潘治政?或者钱一军和于维先?也有可能是被自己整过的丁胜贤,甚至可能是老董或者小贺。机关里什么样心态的没有,前不久还传出财政厅一个人专门盗用同事的伊妹儿给领导发黄色图片。

  几天后,郭天宝回省城给各要害部门做年终表示。照例约了汪大明一起喝茶。听汪大明讲了窃听的事情,郭天宝给他分析:官场上的告状也好,举报也罢,匿名不匿名其实都是一目了然的,你栽了后第一个得好处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背后的操作者。

  “这么说起来是胡长彪?”汪大明将信将疑,他有点吃不准,终究不久前胡对他还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不至于立马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再说,他现在的直接对手是潘治政,即使真的要窃听也只会窃听潘治政。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有对潘治政窃听呢?”郭天宝淡淡一笑,“人家潘治政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比你汪大明老奸巨猾多了,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家抓住把柄!”

  汪大明心想,他们要窃听也得要有进入人家办公室的钥匙才行。突然,他想了起来,最有可能掌握每个办公室钥匙的就是刘长洲。身为多年的办公室主任,每个办公室的装修、用品添置、电器配备、电脑维修、字画更换、地板养护都要经过他的手,因此他完全有条件掌握每个办公室的情况。

  听他这么一说,郭天宝马上断定,这次的事件必定是陆援朝一手策划的,胡长彪和刘长洲肯定参与了,甚至还可能包括钱一军甚至更多的权力层人员。其目标就是对准潘治政和汪大明,以抓住他们的把柄,确保胡长彪顺利上位。

  汪大明气得脸色发紫,骂道:“他妈的,今后老子有他们的好看。”

  郭天宝呵呵地笑,安慰他说:“其实也犯不着如此大动肝火,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算计你的人未必对你本人有仇,巴结你的人也未必真心为了你好,其背后事实上只有两个字:利益。”接着,他给汪大明说了自己亲历的一个真实故事。一次他陪几个朋友喝酒,兴致之下喝高了,当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过来才发现身上居然披着秘书欧阳的衣服,而欧阳也陪着他睡在一旁,身上打着赤膊。他心里明白这是人家欧阳要故意造成的戏剧性效果,为的让他受到感动。他尽管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把戏,但还是装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对欧阳说“难得你小子心里有我啊”。

  “其实这样的小招数做领导的哪个看不明白啊?大家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再说官场上的小人得志并不是领导不知道他是小人和贪官,而是因为小人和贪官更适合领导的胃口,因为小人别无所长、贪官有更多把柄,所以更要死心塌地地追随权势,不要脸面不怕恶心地侍奉主子。而君子们常常不买账,弄得领导下不得台面,所以还不如远离了他们的好。”郭天宝一边起身,一边说,“只可惜很多不明就里的老百姓常常以某某是小人某某是贪官为由去领导那里告状,殊不知实在是天真得可爱啊。”

  年底的“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汇报会上,牛力耕书记饶有兴致地问汪大明:“你们负责那个申遗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谭首长可是很关心这个的。再说,我们潇河做为一个文化大省,也迫切需要弥补这方面的缺失啊!”

  汪大明汇报说,厅里和南河口市已经将相关材料送了上去,目前返回的信息是积极的,看来大有希望,估计年后就会有最终结果。汪大明看了看一旁的陆援朝,又补充一句:“整个工作都是在陆厅长领导下开展的,我和南河口市的郭天宝同志具体协助。”牛力耕便对陆援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并没有对他多一句言语,只是叫汪大明遇到困难就及时向省委省政府提出来,“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打我电话。我知道现在要做成一件事情不容易,方方面面都要协调。但关键的一点还是人的因素的问题。必须劲往一处使,力往一处用,不能有半点私心杂念和相互扯皮。”

  汪大明心里很感动:谁说官场无好人?牛书记虽然看上去不好接近,其实心里是非分明。早就听人说他一直很警惕陈伟阳的拉帮结派和以权谋私,刚才这番话莫不是警告和陈伟阳走得很近的陆厅长不要来干扰自己的“申遗”工作?汪大明旋即想到自己也是走的陈伟阳的门路,心里不禁对牛书记多出了几分羞愧。

  回来的路上,陆援朝很有些萎靡,连叹几口气,最后拍着汪大明的手背说:“大明,看来我该安心休息了,文化厅今后的发展就靠你了。”一向高深莫测的他脸上居然毫无保留地写满落寞和凄凉。下车时,迎面吹来凛冽的寒风,陆援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他略显蓬乱的斑斑白发,汪大明第一次在心里同情起他来,有那么一刻汪大明甚至怀疑自己此前是不是误解了对方,也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工于心计?自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一想到他和胡长彪在派出所逼自己就范的那一幕,汪大明就在心里提醒自己:看上去病恹恹的老虎伤起人来最出其不意也最能咬中要害。

  第二天是全厅的团拜会,陆援朝显得有气无力,甚至在潘治政踌躇满志描述新年宏伟蓝图的时候,坐在一旁的他居然还随和地点着头,第一次那么平易友好而又略显迟钝,好像已经跟不上节奏一般。弄得主持会议的汪大明都有点吃不准他的真实意图。会后的集体会餐,陆援朝也只草草吃了些东西,便一个人先行走了。反观潘治政却神采飞扬,拉着汪大明四处干杯,说是“代表厅党组”。上次年终评议虽然并没有如潘所愿将胡长彪给“做掉”,但汪大明的主动靠近让他生出了些许好感,同时也不乏一丝收服人心的得意。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10点多钟,汪大明正要洗澡睡觉,没想到丁胜贤提着满满两大包东西进来了。汪大明故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问:“丁主席,你这是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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