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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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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伴奏曲目,虽然只是家喻户晓的一首歌,可是从向宁手下弹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天,向宁用这样温和的方式暂时化解了桑离与田淼之间的矛盾,至少从那天开始,田淼再也没有在排练时为难过桑离。 不过桑离不知道,田淼之所以不再难为她,只是因为田淼喜欢一遍遍重复向宁的演奏而已--仅仅因为,向宁是这样演奏的。 桑离只知道,向宁每一次的出现,都带着拯救自己的意思。 深夜,桑离闭上眼,情不自禁想起向宁的笑容、向宁修长的手指、向宁手心的温度,都会在黑暗中忍不住轻轻浮上微笑。 这是桑离的小秘密。 兴许,也是田淼的。 不过,上天并没有给向宁更多的眷顾--那年高考,向宁因缺考而落榜了。 说起来这倒真是一场意外:向宁的学籍在省城,按理要回省城参加高考。可是就在回省城参加高考的路上,向宁乘坐的长途车出了车祸,车上的乘客十死、十九伤--这件事上了那天的《新闻联播》,作为重大交通事故而家喻户晓。 不过桑离不看新闻,所以当向宁被送往医院急救的时候她和田淼正高高兴兴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们的节目拿了文艺汇演的一等奖,保持了桑离一直以来的不败纪录,也让田淼暂时放弃了与桑离为敌的斗志。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桑离一边抹汗一边想:这个夏天可真热,让人憋闷的热。 终于得知向宁出车祸的消息还是在半个多月后--细心的南杨发现向宁家的电话总是没人接,便很奇怪于好友的离奇"失踪"。他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态往向宁母亲所在的学校打电话,辗转无数道弯才获知了向宁车祸的消息,一瞬间冷汗就从头顶流下来。 当晚,南杨就回家收拾行李,同时找老妈要路费,说要去省城看向宁。 南杨妈妈自然是不同意儿子在等成绩的关键时刻出门,更害怕儿子遭遇和向宁一样的飞来横祸。不过南杨爸爸这一次居然站在儿子一边,安慰自己老婆:"儿子大了,总要自己出门,你再不放心也没用。你就让他出去闯闯,不是也挺好的?" 南杨妈妈恨恨地看着自家男人,终于放弃抵抗,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只是要亲自送儿子去火车站。 南杨出门前,得知这个消息的桑离和田淼也从屋里飞奔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过田淼掩饰着什么都不说,桑离表达得就比较直白,直接拽住南杨的胳膊:"我也要去。" 南杨惊讶地看看桑离,又看看自己爸妈,再看看桑离身后的田淼,安慰她:"我问过了,伤得不重,你去也没有用,在家等着就行。" 桑离不依:"我就要去。" 南杨按按桑离的肩膀,神色严肃:"小离你才多大,连身份证都没有,你能住哪里?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去了也不方便。你就乖乖在家等我,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桑离咬咬嘴唇,终于不说话了。 南杨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大家都是朋友,谁也不愿意看见这个。不过我不会骗你,他是真没事了,你放心就行,我随时给你电话。" 有了这个承诺,桑离终于放南杨出了家门。也是从那天起,整个暑假里,桑离一直守着电话。哪怕是南杨从省城回来,带回向宁出院的消息后,桑离也一直守着自家的电话,哪里都不去。 可是,直到夏天过去了,南杨都去省师范大学政法系报道了,桑离也没有等来向宁的只言片语。 再后来,秋天也很快就过去了。国庆节南杨没有回家,说是要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参加庆典活动。于是,最后一个能带来向宁消息的人也消失于桑离的视野。 在桑离近乎麻木的失望中,天气渐渐冷下来。下第一场雪的那天,课间,桑离拎着一把笤帚跟在一群同学身后去校门口的人行道上扫雪。那天天很冷,桑离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戴一顶毛茸茸、圆乎乎、远看像半颗元宵一样的白色帽子,站在凛冽的空气中努力把男生们用铁锹铲起来的雪块扫到簸箕里。正扫着的时候就听见身边响起一片窃窃的低语声,桑离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然而也就是抬头的一刹那,她猛地就愣在原地。 是向宁! 那一刻,桑离眼也不眨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生,他穿一件深蓝色羽绒服,手里拎一个看上去没装多少东西的书包,正在和身边的几个人寒暄。桑离认得站在向宁面前的是高三年级组组长--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眉开眼笑,边说话边亲密地拍拍向宁的肩膀。 那一刻,突然就有暖流从桑离的心底涌出,呼啸着窜向四肢百骸。桑离的眼眶甚至湿润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可是她知道自己很开心看见向宁的康复,很开心看见他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好端端地微笑。 十五岁,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桑离却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总还有那样的一个或者几个人,是悄悄放在你心里的。你不需要明确对他们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你知道你在乎,在乎得不得了。 然而,那天的向宁没有回头。直到他随年级组长走进学校大门、走向高中部教学楼,他都没有回头看桑离。 桑离有些心酸又有些期待地安慰自己:他没有看见你,他只是没有看见你。 她无法告诉任何人,那一刻,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听他带着笑意叫她一声"小离"。 她知道:在这漫长的五个月的等待里,她真的好像在等自己的亲人回来--像南杨一样的亲人。 直到多年后,她作为优秀学生参加汇报演出,站在明亮舞台上唱《那晴朗的一天》,她才知道,那年那月,她对向宁的等待就如同巧巧桑对平克尔顿的等待一样,艰苦执着,始终如一。 并且,她也是如此固执地相信: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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