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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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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烫停住,似乎等我的评价,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这个搭讪方式也太他母亲的彪悍了!” 麻辣烫的语速沉重缓慢,“蔓蔓,他就是那个我暗恋了多年的人呀!妈妈一直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不管过去多少年,即使我不知道他的相貌,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要让我听见他的声音,我就能认出他。所以,我才哭着求司机师傅把车开回去。我真怕这一次错过,人海中再无可寻觅。如果让我一直不遇见他倒也罢了,我可以一直当是一场梦,他就是我梦中的人,可是如今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他竟比我想象中的还好,我怎么可能再若无其事地走下面的人生?” 我傻傻地坐在浴缸中,水早就凉了,我却没任何感觉。估计麻辣烫也预见到了我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任由我慢慢消化。过了很久之后,我都不知道此情此景下该说什么,这实在……原谅我,我的词汇太贫乏。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终于冒出了一句话:“你最后给司机一千块钱了吗?” 麻辣烫沉默了一瞬,爆发出一声怒吼:“苏蔓!你丫好样的!” 我拍拍胸口,安心了,还是我的麻辣烫。那个流着眼泪、失神无措、慌乱大叫的人让我觉得陌生和不安。 我回神了,开始觉得冷了,呀的一声惨叫,从浴缸里站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就是听你讲故事听得太入迷,洗澡水已经快结成冰都没发觉。” 麻辣烫满意地笑着,我哆嗦着说:“我得先冲澡,咱们晚上见。” 莲蓬头下,我闭着眼睛任由水柱打在脸上。麻辣烫的故事半遮半掩,有太多没说明白的。比如说,她究竟怎么第一次遇见这个男子的?怎么可能只听到声音,却没看到人?还有,她母亲不是一直逼她相亲吗?那么为什么明知道女儿有喜欢的人,却偏偏不肯告诉她这个人是谁?如果说这个人是个坏人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只根据麻辣烫的简单描述,就可以知道这个人不但不是个坏人,还是个很不错的好人。所以,我实在不能理解!但我们谁都不是刚出生的婴儿,我们已经不再年轻的眼睛背后都有故事,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一点儿不想说的秘密呢?我还不想告诉麻辣烫我爸爸得过癌症呢!四年多前,就在我刚和麻辣烫网上聊天的时候,爸爸被查出有胃癌,切除了一半的胃。从那之后,我才知道我不可以太任性,我们以为最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容易失去,这才是我真正不敢拒绝家里给我安排相亲的原因。 我一直都觉得那段日子只是一场噩梦,所以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说爸爸有病,也不想任何人用同情安慰的目光看着我。 冲完澡出来,还没擦头发,我就先给麻辣烫打电话:“是我!亲爱的,我真高兴,如你所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暗恋的对象再次相逢。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为你的桃花开放庆祝。” 麻辣烫咯咯地笑着,“可我也犯难呢。这桃花要么不开,一开就开两朵。我喜欢的人,我爸妈不喜欢;我爸妈喜欢的人,我又不算喜欢。唉,真麻烦!”麻辣烫连叹气都透着无边的幸福,显然没把这困难真当成一回事,也许只是她和她的油画王子爱情道路上增加情趣的小点缀。 “什么时候能见着这位油画中走出来的人?” 麻辣烫笑着问:“你的冰山王子如何了?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 “你是往上帮,还是往下帮?” 麻辣烫冷哼一声,“既然不领情,那就自己赶紧搞定,回头我们四个一起吃饭。” 我凝视着镜子中被水汽模糊了的自己,慢慢地说:“好的,到时候我会让他预备好香槟酒。” 麻辣烫笑着说:“那你动作可要快一点儿。” “再快也赶不上你。对了,你还没给我讲你的下文呢!他把你撞倒之后呢?”我一边擦头发一边说。 麻辣烫笑了好一阵子,才柔柔地说:“我们可以算是二见钟情。他把我扶起来后,发现我一只手动不了,就送我去医院。我当时激动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唯恐一个眨眼他就不见了。他一再说‘别害怕’,把我的手掰了下来。后来到了医院,办检查手续,我把钱包递给他,说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里面,麻烦他帮我填表格、交钱。他盯着我的身份证看了一会儿,对我很温柔地说:‘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这句话,麻辣烫肯定是模仿着那个人的语气说的,所以很是意蕴深长。我等了半天,电话里都没有声音,“然后呢?” “然后?”麻辣烫有些迷糊,好像还沉醉在那天的相逢中,“然后他就送我回家,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他很震惊,但没立即拒绝,反倒第二天仍来看我,我们就开始甜蜜地交往。”麻辣烫甜蜜蜜地说,“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可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名字真的很好听。‘怜霜’,‘怜霜’,他每天都这么叫我。” 我打了个哆嗦,肉麻呀!“你的胳膊怎么样了?要紧吗?” “没事,就是脱臼了。当时疼得厉害,接上去就好了。不过很对不起你,当时一切都乱糟糟的,那个计程车司机看我被撞倒了,估计怕惹麻烦,直接开车跑掉了,所以你的苹果就忘在计程车里了。” 我笑,“没事,没事,冥冥中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两个人又嘀咕了一些我在美国的所见所闻,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时再详细聊。 晚上,我却没和麻辣烫共进晚餐,老妈传召我回家。我给麻辣烫打电话取消约会,她知道我向来对父母“有求必应”,早已经习惯,骂都懒得骂我,只让我记住要请她吃两次饭。 老妈看到我时表情很哀怨,“回到北京,一个电话后就没影儿了,你爸和我两个人守着屋子大眼对小眼,养个女儿有什么用?我们真要有个什么事情,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虽然她的口气听着有些熟悉,但不影响我的愧疚感。我帮着老妈又是洗菜,又是切菜,本来还打算晚饭后陪他们一起看电视,结果老妈把碗一推,急匆匆地说:“我得去跳舞了,要不是蔓蔓今天回来,我们早吃完饭了。”说完拿着把扇子、一段红绸子,很快就没了人影。 老爸慢吞吞地说:“你妈最近迷上扭秧歌了。” 那好,我就陪爸爸吧!我收拾好碗筷,擦干净灶台,从厨房出来,看老爸拿着紫砂壶,背着双手往楼下走,“我和人约好去下棋,你自己玩,年轻人要多交朋友,不要老是在家里闷着。”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客厅的墙壁发了会儿呆,开始一个人看电视。究竟是谁守着空屋子?我连大眼对小眼的人都没有,只有一台旧电视。 四川台在重播《武林外传》,老板娘对小白说:“你是最佳的演技派!”小白答应:“骂人啊,我是偶像派!”已经看过两遍,我仍是爆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却觉得嗓子发干,眼睛发涩。 手机一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一直没有响过,邮箱里也一直没有信,他在新加坡一定很忙吧!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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