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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是这样的，我刚接到明远的电话，他说小滔生病了，上吐下泻的。奶奶年纪大了，他工作也忙，怕照顾不好小滔，我想先回国去。"她转头看着无双，"我陪爷爷来新加坡本来是想爷爷身体不好，怕他一个人路途劳累，现在你来了，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其实，无双到新加坡只是想赶快把钱还给冯轩就回法国去照顾父亲的，但灿瑜这样说她也不好意思拒绝，而且小滔那么小，母子连心，灿瑜肯定着急。她想了想，答应道："那好，我在这儿陪着爷爷，你先回去吧。"

　　灿瑜看着她，真诚地说："谢谢你！"

　　灿瑜的客气倒让无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没关系。"她们两姐妹从前就不亲，发生了怀睿的事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话，灿瑜对无双一直也是心存歉疚。

　　无双以为灿瑜交代完这些就会走了，没想到她坐在那里，似乎有话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灿瑜竟不知从何说起，酝酿了半日，方说："无双，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一说。"

　　"什么事？"

　　"无双，当年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太幼稚了，你……你不要怪我。"

　　无双低着头笑了笑，"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一切都过去了吗？"

　　无双心里一阵绞痛，还是点点头，说："是的，都过去八年了。那些事，我们以后都不用提了，过好现在的生活就好，过去的，都忘了吧。"

　　灿瑜看着无双，小心翼翼地说："无双，怀睿和苏小姐订婚，你是不是很伤心？"

　　"不，没有，我替他高兴，奶奶上次不是说他这么多年一直都不肯结婚吗？现在愿意安定下来，我真的很替他高兴，他终于有个自己的家了。"

　　"那你呢，你以后怎么办？"

　　简单至极的问题，一箭穿心，无双沉默着。

　　灿瑜看着她略嫌苍白的脸，于心不忍，她的手悄悄地覆上无双的臂膀，"无双，你听我说，怀睿对你……他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在等你……"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抱歉，做了那么多伤害你们的事。"

　　"当年你走后，他就离开阮家了。他还没毕业，但什么都没带，还把在大学里做兼职赚的钱全部留在了阮家。他说那就当做是他付给阮家养他一场的代价，以后两不相欠。后来我担心他，去找他，他也不理我。你不知道，他离开的那一年真的很苦。每天睡在地下室，到工地上去做工，到酒吧去驻场，不眠不休地设计程序却被人剽窃不给他一分钱……他那样骄傲的人，几乎什么都干过。我还悄悄地找过文竹喧，让她帮我劝劝他，那个时候他唯一肯见的人就只有文竹喧了。竹喧只带回来他一句话，他说，不管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不能让自己再欠阮家一分一毫。有一次工地上出了事故，他的头被砸破了，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三夜，一醒来看见我们，拔了针头就走，爷爷当时看见他那个样子都哭了。无双，我想他是恨我们的，恨我们收养了他，恨我们逼他改了姓，恨我们让他娶我，更恨，恨我把你逼走了。"

　　无双的脸有一刹那的惨白，喃喃地说："或许，他只是恨我。"

　　"不，无双，你听我说，我错了，我彻底的错了。

　　"当年我说的那一番话全错了。我说他受了阮家这么多恩惠，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忘恩负义。可我永远忘不了，爷爷说让他跟我结婚的时候，他那句斩钉截铁的对不起，那是他第一次反抗爷爷，所以我想，其实他为了你会放弃一切的。你走了之后，他就坚决地离开了阮家。说到底，还是我们阮家对不起他。他那个时候为了你……我们都知道他恨阮家，恨我们这些人，可是他成立公司之后，又渐渐地来看爷爷奶奶了。我知道，他并不稀罕回阮家，他只是，希望看到你有一天会回来吧。

　　"这几年，有时候看见他一个女朋友一个女朋友的交，我真是替他心疼，我知道他并不爱她们，可是他却……我真是害怕他根本没放下你，却跟你赌气要娶苏小姐，无双……好在你现在终于回来了。"

　　无双忽然想起她要回国前，他对她说的"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她苦笑着打断，"灿瑜，你不用说了。他现在跟苏小姐也该结婚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你那天留纸条走后，我就听说他要同苏小姐解除婚约……"

　　无双闭了闭眼，解除婚约也不关她的事吧，他们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怀睿从前就没有爱过她，"其实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关别人的事，他从来没爱过我，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灿瑜，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过现在我不想再去想了。"

　　这么多年不曾好好谈过，一开口，无双却又这样坚决地终止了她们的谈话。灿瑜看着无双惨白的面容，微红的眼睛，终究向她道了晚安，转身走出去。

　　无双颓然倒在沙发上。当年如果怀睿够坚定，她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可笑的是，现在她居然还对他心存幻想。虽然叫自己不要多想，但这天晚上，无双仍是泪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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