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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完事之后，冯轩又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无双躺在他身边，闭着眼睛假寐。她闻见浓浓的烟草味，心里更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叶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冯轩来C国，更弄不清为什么会跟踪方秘书，现在居然又这样糊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从前面对冯轩她顺从，她没能反抗到底，因为她知道自己欠他，可这一次他们又算什么?

　　昏黄的灯光照着无双的脸，冯轩给她盖上被子，想了想还是把她揽了过来。无双动了动，冯轩以为她醒了，马上停止了一切动作。而无双只是枕着他的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梦到自己被什么人追着，拼命地跑着，最后到了悬崖边，大雾弥漫，看不清下面，她只听见有人在下面叫着她的名字："无双，无双……"那分明是怀睿的声音，她着急起来，在悬崖边团团转。这才发现身后追她的人是冯轩，冯轩拉着她不许她下去，她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跃身而下，才发现怀睿根本不在悬崖下面。可她还在深渊之中下跌，身体失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跌到哪儿去，只觉得害怕，惊呼一声，终于醒来，背上额头俱是冷汗。冯轩根本没睡着，被她吓了一跳，忙抱紧她安慰道："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害怕。"

　　无双这才发现自己好好地在冯轩怀里躺着，手枕着他的臂，腰上环着他的手。黑暗中她只看见冯轩眼中闪烁着担忧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她安下心来。忽然她发现自己竟被冯轩亲密地搂着，脸上马上变红了，悄悄动了动身子，好像要挣脱他可又没有办法。冯轩脸色一变，放开她起身往外走去。

　　无双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呆，没有叫住他。

　　第二天无双醒来，看到冯轩已经坐在椅子上抽烟，想起昨晚他莫名的怒气，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冯轩却站起来，仿佛不愿看到她，背对她简短地吩咐："今天下午，有人会来接你，然后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只要跟着他们走就行了。"

　　无双大惊，"那你们呢？"

　　"你回去后，就不要再管我们的事了，到时候有人会为你准备机票，一直送你回到中国为止。"

　　这样的冯轩让她紧张，无双猛地仰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冯轩以为她害怕，不由得安慰她，"你不要怕，方秘书都安排好了。"

　　无双却说："不，我不怕，我也不走。"

　　冯轩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复杂，不知为何无双猛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些令自己难堪的画面来，她又转过头去。冯轩终于回神，收回目光，"总之，下午会有人来接你。"

　　"我告诉你，我不怕，我也不走。"无双倔犟的声音响起，黑白分明的眼睛迎着冯轩。

　　冯轩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轻轻一笑，表情有点儿坏，"怎么，你真的打算跟我去死，那你的江怀睿呢？"

　　他这样提起怀睿真让无双恨起冯轩来了，眼睛冒火地瞪着他。

　　"怎么，我不能提起他？你不怕跟我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的江怀睿了吗？"看着她愤怒的表情，冯轩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好，竟有心要嘲讽她几句。从前他料不到她的眼睛还会冒火，她在江怀睿面前总是只知道低头，只知道沉默，倒是很难看到她愤怒的一面。冯轩欣赏着她的表情，无双也知道他此刻必定歪着嘴在看她，不管他的嘲笑，咬着牙恨恨地说："我不会走的。"

　　冯轩轻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她，就朝外走去。

　　无双有点儿急了，捡起床边的衣服穿上，随意把头发梳成一根辫子出去找冯轩。

　　冯轩在客厅里，除了方秘书还有其他人，见她出现在门口，好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无双却没有半点儿犹豫，走过去亲昵地坐到冯轩身边，双手环抱着冯轩的腰，冯轩身子微微一僵，转过头来看她。可能是第一次做这样亲昵的动作，无双还显得有几分心虚，冯轩马上明白过来，嘴角轻扬一把揽过无双。

　　其他人的面色这才稍微缓解，无双也松了一口气，冯轩却并没有放过她，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她缠在他腰上的手。无双的脸慢慢又烫了起来，可她也任由他打量。自从跟冯轩在一起之后，她真的变了很多，被逼到急处不会像在怀睿面前那样逆来顺受，她会反抗，她会打他耳光，她会咬他抓他，像一只竖起刺的刺猬。现在这个无赖态度更是从冯轩那里学来的，仿佛是想用这样的行动告诉冯轩，她是不会走的。冯轩看着她拙劣的样子，她的表情语言他自然心中有数，这回他没有笑她，收回复杂的目光，把她的头按靠在他的肩头。

　　不知为何，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无双比任何时候都酸楚，她顺从地依偎在他身上。从前他算计着她，所以帮她，让她，忍她，她也算计他，千方百计地还给他。可是这一刻他们相依在一起，终于不再算计，他们互相关心，却没有时间来让他们慢慢体会。冯轩轻轻地在她耳边用法语说："你知道这是哪里？下一站，我们可能进去就真正生死未卜了，你跟着方秘书回去，我不想看到你有事。"

　　他的目光温和，态度亲昵，声音很低，似是在跟情人呢喃。可他眼底流动着的那一抹温柔让无双心里一软，几乎要哭出来了，可又顾及到周围的人，只是勉强笑笑。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终于相信此刻的她对他有一点儿真心，可惜太晚了，他不敢让自己产生贪恋，轻轻不着痕迹地解开她的手，端过桌上的一碗凉茶对她说："这是当地人的凉茶，很好喝的，清热降火，我特意让他们给你准备的。"

　　无双不知有异，端起来就喝了下去，果然是淡淡盈香，可却让人昏昏欲睡。

　　无双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竹床上，只是床头上没有冯轩的烟，心里一惊，急忙坐起身来。面前有个皮肤黝黑的小孩子咕哝着几句她听不懂的土语，欢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有个中年妇女掀开门帘走进来。无双着急地问："这是哪里？"

　　中年妇女看无双满眼疑惑，笑着向她解释，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方言，无双懂得一点儿C国语，可这个女人的话她愣是没听懂。看无双懵懂的样子，那女人也急了，于是她同那个小孩子交谈了几句，小孩跑出去，不一会儿方秘书进来了。

　　无双终于松了口气，"冯总呢？"

　　"阮小姐，冯总昨天已经走了，他让我送你回去。"

　　"什么？"无双很是吃惊。

　　"冯总吩咐我亲自送你回去，他说他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不方便一起去，所以让我送你回去。晚上如果能弄到船的话，明天就能到大城市，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上飞机。"方秘书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声音。

　　无双愣住了，好半晌没有说话，方秘书继续说："冯总还交代，以后你再也不欠他了，冯总让你不要再担心他。"

　　这倒是符合冯轩的做事风格，但无双心乱如麻，当初来新加坡本就很勉强，陪冯轩来C国就是凭着一时的赌气，可是自己来了，冯轩却避着她。冯轩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跟着冯轩，虽然她清楚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是隐隐觉得她不能放冯轩一个人去。她一生从未有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个毫无来由却又无法放弃的执念，压迫着她，指示着她，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冯轩一个人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方秘书见无双沉默下来，还以为是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正好他手机响起，于是向无双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无双坐在床上，鼻端似乎隐隐还萦绕着一种馥郁的香气，这个香味如此熟悉，她终于明白过来，一定是那个茶。可是现在想起来也无济于事，冯轩竟然派方秘书看着她，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跟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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