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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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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思索发生在萧原身上的那些故事,奇怪的是,我的每一次回忆都是从那个乏味的早晨开始的。当这个看上去有些忧郁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出现对于我、对于这个报社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时候,萧原给了我这样一种感觉: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有故事的人。这样介绍一个男人大概是可笑的,但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是一个下雪的早晨。阴沉的云幕挂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它压得很低。在它的压迫之下,整个城市仿佛也变得阴沉了。我站在《北方时报》一间12平方米的新闻热线值班室里,透过一扇窗户去看外面的世界。我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它们从我看不到的高处出发,随风四散,有的降落在屋顶和地面,有的停靠在树枝上,有的却不见了。 当我口中呼出的气雾使窗户上的玻璃变得有些朦胧时,我就回过头来,开始与一个叫张萌的接线员闲谈。在没有读者来电的时候,我们通常是用闲谈或是一些小游戏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这一次我们谈论的话题是天气预报如何欺骗公众--报纸上说,当天天气晴朗,适宜户外活动。 萧原的到来打断了这个话题。他是一个挺拔而瘦削的男人,那时候29岁。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干净,敏捷,神态有些傲慢,眼神里却隐藏着一丝忧郁。总之,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他脸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而我发现自己欣赏那种气质。 "我叫萧原--萧条的萧,原野的原--我是新来的记者。"他说。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沙沙的东西。 我说我知道他是谁。我的确知道。在那次招聘面试之前,我曾经被社会新闻部主任崔哲叫去帮忙整理那些应聘者的简历,所以有机会看到萧原的过去。 在简历上,萧原说他毕业于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来报社之前曾是一名教师,教的是语文。在应聘表的"职位"栏里,他填写的是"记者"。 我之所以记得这份简历,是因为我对他的举动感到奇怪--对于一名初入行的记者来说,他的年龄有些大了。另外,在报社还没有决定录用他之前,他就已经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你知道,就算报社录用他,他还将面临两个月的试用期。这太疯狂了。 但报社最终录用了他。或许那些管理者欣赏他老成持重的样子,或许他与某个管理者有某种亲戚关系,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不管怎样,萧原被报社录用了,并且在面试成功后的第四天出现在我面前。 我和张萌分别向萧原通报了姓名。我发现,当他听到我的名字时愣了一下,又注意地看了看我,但没说什么。我想,也许是因为他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和我姓名相同。我曾经在互联网上搜索过,发现这个城市的近千万人口中有30多个"我"。但我确定,坐在值班室里的这个"我"和萧原以前并不认识。 萧原向我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查看新闻线索记录本。在此前的三天里,他已经接受过报社的岗前培训,知道自己到值班室之后该干些什么。他看得很仔细,似乎在努力寻找什么。这很容易理解,就像你不会随意填写自己的高考志愿一样,每一个记者都会在第一次选择新闻线索时表现得足够谨慎。对于他来说,这是记者生涯的开始。 5分钟之后,萧原在其中一条新闻线索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记录本交还给我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值班室。 他并没有其他新来者那样的客套。在这个地方,我听过太多新来的记者第一次领取新闻线索时对我们说"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话,但我知道他们大都仅仅是客套,而不是真正需要我们关照。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对待那个存车处看门人一样冷漠地对待我们。 在这次短暂的接触之后,我认为萧原是那种直截了当的人,他不会为了客套而说一些客套话。我喜欢这样。 萧原离开值班室之后,我和张萌有过一次小小的赌博。这是值班室里的一个小游戏,每当有新来的记者到值班室选择他们的第一条新闻线索时,我们就会这样玩一次。我知道你能理解这样的游戏,它会给我们乏味的工作带来一些乐趣。 赌注是10块钱--如果萧原选择的是一条"好消息",那么我赢了;如果他选择的是一条"坏消息",那么我输了。 我说过,对于"新闻价值"这个词我一直不得其解,但我能够分得出哪些是"好消息"哪些是"坏消息"。你知道,"好消息"是指那些听起来让你心情不错的事情;"坏消息"正好相反,它会破坏你的心情。你可能会说,有些事情并不能简单地以"好消息"或"坏消息"来区分。好吧,我告诉你,我们的方法是:看事情的结果怎么样。打个比方:有个小孩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如果他被淹死了,这是个"坏消息"。但是,如果有6个人把他救起来了,就是个"好消息"。你不一定要认同这个方法,但我们就是这样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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