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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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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送给你。这句我可没付诸言语,就是想了想。 他嘴角微微动一动,有什么话但没有讲出来,他只是说:“谢谢。” 那天,沈思博和我深夜打车回了家。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妈正要去上班,电话响起来,小姨打过来,说外婆血压又上去了。 我那会儿在房间背英文单词,我妈直接推门进来: “小凝,收拾收拾,跟我去溧城。” 溧城距离这边很近,不大的一座城市,却是相当清爽干净。小姨开车来接我们,车内,我妈对小姨道:“妈血压怎么就又升上去了?” 她开口之前,我就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流露什么谴责的意味,还不够烦的吗?我试图把这个话题别开:“我有个室友就是溧城人呢,她……” 小姨没接我的茬:“别提了,人老了就是固执。说要洗澡,我说,吃完饭我帮你洗。她倒好,不声不响自己进浴室了,关着门一洗大半个小时。温度那么高,又没吃东西,我们一直到开饭了不见人去找……姐,这能怪我?她这不是给我们做小辈的找麻烦吗?” “你觉得妈麻烦了?那过了年,让她去我们那里住。” 好吧,这姐妹俩长到四五十岁了,还不会好好说话。我只能把随身听打开,摆出一个置身事外的后辈姿态。经过城中心的溧湖,我隔着玻璃窗往外看。 景色这个东西给你的视觉效应,是很难解释的,有些明明不曾多大改变,却上了年纪似的,莫名奇妙地就枯槁感横生。难得这么多年,溧湖都没有随时间老去,还保存着我年少记忆里,那一点明净澄澈的气质。我听着歌想,有一天,我要带沈思博过来看。 来溧城之前,我因为错过和他共渡本世纪落幕的时刻,心里多少是硌涩的,沈思博安慰我说:“要不我给你打电话吧,十二点。” “说定了?那我等你。” 外婆躺在床上,不能动,一动就天旋地转,但她见到我还是非常高兴,脸上有了一点微笑的模样。 “外婆。”我坐到她身边,“好点没有?” “好——点——了——”她很衰弱地回答,像一樽脆弱的老瓷器,我不能碰她,碰一碰就碎了。 “好了,小凝来了,您别人的话不听,小凝的您得听吧?”小姨拿水果给我,“跟你外婆说,药她得按时吃啊,别任性啊。” 我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老太太,怎么就老成这样儿啦? 我小时候她跟我们一起住,后来年纪大了,小姨是溧城师院的图书管理员,远比我妈清闲,她就搬到了这儿,但我一直是她最宝贝的第三代。我一拿小孩子的腔调跟她讲话,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那是幼年她牵我在手里,祖孙俩说一说彼此才能听懂的话时,所采用的语言系统——我后来怎么样的伶牙俐齿了,都比不上这种没有逻辑没有章法,叫她特别的心生爱怜,缴械得这样彻底。 “外婆,您要吃药喏。”我就用娃娃腔对她重复,“不准任性喏。” 她衰老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孩子的羞涩,给大人找了麻烦还要小小顽抗的那种:“晓得——” “真的?您要乖呀。” 外婆的情绪显然绕过了我的目无尊长,她在心满意足地微笑,我妈从背后拍我一下:“越来越没规矩。去洗手,吃饭了。” 吃完饭我在外婆床前翻看相册,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冷淡的美人,眼睛里充满对尘世不肯妥协的小乖张。后来她遇到我们的外公,后者很早去世。怎么渡到今日的温婉安宁,她吃过的苦我们不可想象。 “您看,您把美貌传给我十分之一也好啊。”我跟她逗,“那我喜欢上哪个,肯定一举拿下。” 我说这话时,心里想的是沈思博,他这么多年了都不肯被我彻底拿下,我到哪儿再找一点筹码? 外婆笑,轻拍我的手:“多漂亮的小姑娘。” 隔了一会儿又问:“小姑娘喜欢谁啦?” “我改天带给您看。”外婆这一刻成了我的小女伴,我交头接耳地说,“不过您可别告诉我妈。” 认为南方冬日也温暖如春的人,一定没有在十二月午夜时分,只穿了一双没有后跟的棉拖,踩在水磨石的地板上,光在睡衣外披了一层薄毛毯。 我妈这会儿要是醒来,她肯定不能理解女儿半夜里不知所踪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灯,但夜色稀薄,轻,而且静,只有秒针和我的牙关在忙个不停。 这样不行,我耸动鼻子,感冒是一方面,等他的电话等到感冒,那可是自尊心的问题。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翻出两粒药来吃,然后坐回去,把毛毯裹裹紧。 ……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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