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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因为这个原因,像阿健这样的家庭旅馆便应运而生。大部分都是"藏漂"租个小院子,两层楼,既不装修,也不宣传,朋友一个传一个,客人就一堆接一堆地赶来。因为价格便宜,回头客不少。每年十月份一过,这样的旅馆就门可罗雀,有的"藏漂"冬天不回去时,就包下家庭旅馆的一间房,老板也乐意,收点钱算点钱嘛。

  进了小院,见很多人围着阿健问长问短,阿健就唾沫横飞地显摆着自己的西藏知识。莲坐在一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淡淡然看透世事。

  来自重庆的一个叫阿超的小伙子,好像是在银行工作吧?因为他说起自己的收入时,特别不在意钱的样子,那神态,让我想起了过去的男同事,见到美女,第一时间便是告诉人家自己不在意钱的多少,只在意情的真假。每遇这种人,我心里总是感到好笑,不在意钱的多少?那又何苦先强调这个?

  不过,阿超说这话,感觉他是在显示自己是有钱阶层。因为他一身美国佬的野外装备,少说也值个万把块钱吧。阿超说他们坐车进来时,认识了一个叫卓玛的姑娘,家是日喀则的,他说他爱上那姑娘了,要娶她作妻子,想跟她过一辈子。他问阿健"我爱你"用藏语怎么说,他一定要学会了,去跟卓玛表白。阿健用藏语说:普姆,底秀达,裤筒彼,咪达咪达。莲"扑哧"一声笑了,只是这声笑,在西藏"粉丝"中实在不起眼,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阿超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念,一会儿忘了便叫阿健重教一遍,阿健也就真的摸着鼻子郑重其事地重新教一遍。阿超不时挥着手,大喊:我实在太爱她,一定要娶回家当老婆。

  后来他们从日喀则回来时,我问阿超是否向卓玛表白了、是否要娶回家当老婆了?他说,卓玛,哪个卓玛?然后两眼放光地看我,说,好好,你好性感。

  这世界就是这样,前一刻还信誓旦旦,下一刻便忘得干干净净。激情来时,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交给对方,激情一退,心里不留任何痕迹,云淡风轻。

  晚饭后,拉着莲的手出去散步。顺着河堤往前走,听两个女人坐在柳阴下的石栏上,一个说自己如何如何向往西藏,如何准备了N年,现在终于圆梦了。另一个说自己喜欢这里的蓝天白云阳光,恨自己没能早些来等等。我和莲相视一笑,想起刚来时,自己也是这么感叹着,深更半夜都会跟朋友打电话,描述一下西藏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人有多纯,感性得现在想来都脸红。

  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走了多久,累了,我俩就坐在石栏上。此时看了看头顶的明月,呆呆地、没来由地哭了,伏在莲的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莲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什么都没问,等我哭累了,给我递了一张纸巾,笑着说:擦擦吧,妆花了,很丑的哦!

  好好,感情是很累人的。既要了,就要能承受。她看着我说。

  我不想承受,是上天非要我承受的。我抬起头,胡乱抹去泪水。

  自己不为,天又何为?莲叹了口气。

  我自己也不想为的。我倔强地抬起头说,是老天非要我为!

  虽说是一切随缘,这个缘也要自己能把握才行啊!你呀,真是个孩子。莲拍拍我的脸说:走吧,晚了。

  不懂莲的话,却懂自己的心。这样躁狂的心,已经不是平时的好好了。

  老是收到这样的短信:能不能去看你?能不能一起吃个饭?能不能出去玩?那个和我交换名片的老男人,他好像很清闲。如果没有嘉措,跟这样的男人调调情也不错。只是,目前的我实在没心情,总是看了这样的短信后笑笑,然后删掉。

  有一天在"风月债"酒吧独自喝酒碰到了他。卓一航,醉眼迷离间,还是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都说"风月债"是最难还的。我嬉笑着,放浪形骸却媚眼如丝,邪邪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让我碰到你?

  缘嘛,能逃得了吗?他说着,拿过我面前的酒杯换上茶水。

  缘嘛,没有分啊?有缘无分,白驹过隙而已。我看着他,浅浅地笑着。

  你想要分吗?他温柔地问。

  想啊,你给得起吗?我斜视着他说。这样一个儒雅的老男人,早成了别人的夫君了吧?怎能留着那"分"待人,可能吗?有缘无分的感情,充其量不过是短暂的几夜而已。

  只要你想要,他笑着说,我们可以努力。

  努力让你的结发之妻离开?我哈哈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起身,摇摇晃晃地对他说:我要走了,再见。

  我送你。他抓起身后的衣服,扔了一张百元钞票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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