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时尚阅读 > 藏婚② (多吉卓嘎)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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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不知道,女人自己当明白,怀孕生子的过程远没那么痛苦那么了不起。矫情是因为心里需要。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极佩服西藏农牧区的妇女。人家头天生完孩子,第二天该干吗就干吗,没听说谁因此而活不了的。 当然,我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代表我就不要人家照顾。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享不享受又是另一回事。 从医院出来,顺道去了医院旁边的母婴用品专卖店。明是兴奋的,摸着那些小裤裤、小裙裙爱不释手。 见他情不自禁地又选了两套粉粉的小裙子,我笑了笑。脚步停在一套浅蓝色的幼儿男装前,那颜色那款式击中了我心底最隐秘的部分。记得曾经买过无数的小衣服,大部分是这样的颜色和这样的面料。他适合蓝色,像西藏的天空一样。彼时的他,粉嘟嘟的一个娃娃,抱在怀里柔柔软软的,只要醒着,便会无限信任地看着你。该三岁了吧!天天,你今年该是三岁了。三年的时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容颜、感情一天天变老,那些地老天荒的誓言、那些激情澎湃后的无助,都落在地上变成了灰。 老婆,你先坐一会儿好不好?我去银行取个钱,马上过来。明说。 我点了点头,坐在绵软的凳子上,看他出门往左拐去。 我捧着一杯店员递上来的白开水,看着门外车水马龙,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牵了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穿过马路,到了门前,小家伙看到我,突然展颜,那笑啊……那笑啊……怎么就那么让人想哭。 眼泪就这么下来了,思念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我以极快的速度抹去眼泪,指挥店员把我所能看上的,只要适合三四岁男孩穿的衣服都拿上装好。等明回来惊喜地付账,然后提了大堆纸袋回家。 坐在卧室的长毛地毯上,明给了我一杯热牛奶,他则把那些小衣服拿出来,一件件看着,说着老婆这个太大了怎么全是男孩穿的我们要生的是女孩啊!说着就要挂进衣橱里。 这些不用挂了,我给拉萨朋友的小孩买的,明天就寄走。我说。眼睛看向阳台,那里有个粉红极精致的鸟笼,里面有只会唱歌的画眉跳来跳去。只因为其歌声婉转,就被拉着我散步的明看中,说孕妇多听自然的声音对宝宝有好处。 自然的声音?关在笼中的鸟,它知道自然是什么样子吗?它见过蓝天白云雪山湖泊吗?笼中的鸟啊!再精美的笼子也只有方寸之地,再精美的嗓音也只用来娱乐别人。 它不能为自己活,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下午接到一个奇怪的短信,电话号码不认识:你是我看到的最漂亮的准妈妈,要生孩子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卓嘎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毛呢藏装,里面是红色的衬衣,配上绿松石项链,头顶还戴了一个大大的蜜蜡,把披散着的小辫塞进银质辫套里,脚上穿了黑色的高跟鞋。对,我已经适应了拉萨的生活,学会了穿高跟鞋走路,学会了穿贴身轻薄的裙装而不是老家手工织的氆氇。然而还是保留了一些老家的习惯,比如我喜欢大的夸张的首饰,喜欢出门时穿戴整洁,而不是像隔壁的阿佳那样穿双拖鞋就去菜市场。 这样的打扮,我并不是要出远门,也不是要去会情人,我要去接吉祥宝贝天天,再过一个小时,幼儿园就要放学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蓝蓝的,太阳还在对面的屋顶上。我习惯看太阳定时间,就像在草原上放牧时一样,看山的影子斜到哪里来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听到外面有声音响起,走到阳台上向下看着。我们住的房子是小区的最高处,二层小楼带个小院。从这里看出去,整个小区尽收眼底。拉萨居民住的房子似乎都差不多,水泥做的,二层,楼顶没有香炉,四角也没有经幡。房子外墙的上方总有一圈绛色的红。这样的色彩是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特有的,深沉的颜色如古寺里高僧的眼睛。 蓝天白云下的小楼高低错落有致,不认识的植物间杂着。屋顶是平平的,外廓有一圈低低的栏。听莲说过,小区里这些树啊花的大都是从内地运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适应西藏的气候和水土,所以总是长得不好不坏。常常想念老家的大森林,中间还不时夹块草地,觉得那样的地方才是我生命的所在。 想家,想草原,然而我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牧女,而是男人的妻,孩子的阿妈。作为家庭的一个主妇,我无权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所有的言行必须符合特定环境里的这个特定身份。十八岁出嫁,转眼间已经七年,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想想初嫁时的担忧和害怕到后来的绝望以及慢慢又有了希望,点点滴滴就像在昨天。从少女到妻子,从妻子到修行女,从修行女再到妻子,这样的经历算不算奇特。我成长了吗?奶奶说我长大了,莲说我会说汉话了,不像个魔女了。二十五岁,跟莲那些三十岁了也不结婚的汉族朋友比起来,有男人有孩子的我是不是还算年轻?然而每每独自打量自己,发现越来越像当年的阿妈。 我现在的生活跟当年初嫁时已经两重天地了。两个女人照顾五个男人,央宗是个好女子,她一直在老家照顾公婆,偶尔才来一次拉萨。我大部分的时间则生活在这里,照顾挣钱的男人。当然,还有佛祖赐予我的天使,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天天。 看到朗结开门进来,蓉跟在他身后。 还记得两年前蓉出狱时,朗结开车带着我和莲去接她。早上七点,太阳还没出来,我和莲裹着大披肩站在监狱的大门外,看到蓉气定神闲地走来,短发下的脸干干净净。莲笑着,上前拥抱了她,我要接过她的小包,蓉摇着头,然后向后一扬手,小包直线飞出,“啪”的一声落在青石板上。 “走吧!”她淡淡地说,弯腰上了小货车。蓉让朗结直接把她送到太阳岛一家洗浴中心,然后我们三个女人在那里呆了一下午。 “我想开个少儿舞蹈培训班。”蓉说。 “好啊,让我儿子去学行不行?”我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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