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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阿妈在楼上煨桑,淡蓝色的青烟流淌下来,像一幅水墨画,浓郁的柏枝味道弥漫在天井里。

  我接了一桶青稞酒出来,见央宗把煮好的肉捞出来盛在盆里,顺手撕下两块,一块递给天天一块递给拉吉。央宗看着我说:“是头道酒吗?味道怎么样?”

  “不错。”拿过她的银质酒碗倒上,说:“你尝尝!”

  央宗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点着头说:“你酿的酒就是跟别人酿的不一样,不苦,回味还有点甜。你是怎么做的?晚上教教我好不好?”

  “好啊。”我说,“今晚你来做,我帮你。”

  “嗯。咱们走吧,男人们都跟饿死鬼一样,只怕等不及了。”央宗笑着说,看着天天和拉吉。“你们去不去呀?给阿爸和叔叔送吃的?”

  “我们要去,我们要去。”天天和拉吉兴奋地说。

  “那就走哦。”央宗拖着嗓音说,端了肉往外走去,我提了酒壶,也跟着出去了。

  这是个极美的季节,桦树的叶已经飘飘扬扬,松树却还是绿绿的。青稞地里只剩下残秣,小鸟们群起又落下,唧唧喳喳地吵个不停。田埂边上、石头缝里,不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黄菊花,清新淡雅。村头的玛尼堆,不知谁家又放了两块新的在上面,大红的六字真言在阳光下格外艳丽。木头搭起的如塔状的两个架子,一个挂着红色的经幡,一个挂着蓝色的经幡。薄纱的经幡上印着吉祥的经文,层层叠叠却又错落有致。风向里窜,经幡便向外拂动,翻起一层层的涟漪。

  天天和拉吉特别兴奋,手牵着手,格格地笑着,掀开蓝色的经幡爬了进去,小脑袋在经幡中晃动。

  “天天,快出来,当心阿爸一会儿揍你。”我笑着说。

  “他俩兄妹还真投缘。”央宗看着经幡中露出来的两张小脸说,“昨天拉吉玩水把裤子弄湿了,我要揍她,你猜天天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我要是敢揍拉吉妹妹,他就叫阿爸揍我。”央宗说,哈哈大笑。

  我也不禁笑了。“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捣蛋鬼。不过他是真喜欢拉吉,一没见着就妹妹妹妹的到处找。”

  我过去从经幡里抱出两个小家伙,央宗牵了天天的手,我牵了拉吉的手,一起向小河边走去。

  树阴下,大大小小的白帐篷连成了一片,歌声飞扬。不时有喝醉的家长摇摇摆摆出来,也不管有人没人,掏出家伙对着树根撒尿。看到我和央宗过来,水里有人吆喝:“央宗,卓嘎,你家长喝成了酒鬼,钻帐篷去了。”

  “我看你才喝成了酒鬼。”我捡了个石头打下去,水花溅了那人一头一脸。

  “卓嘎,下来和我们一起洗嘛。”

  “行啊,你去帮我把牦牛赶回来啊?”我说,格格地笑着,看到扎西在自家的帐篷门口傻笑,脸红红的显然也有些醉了。

  “你看人家家里,同样是两个女人,咋就那么团结呢。哪像我家那两头母牦牛,天天打个不停。”水边上两个老阿妈脱了上衣正在擦洗上身,见到我们路过高声说。

  “佛祖护佑他们一家啊,儿子多,老大又能干,会做生意,在拉萨买了房不说,前几天还拖了好多木料回来,准备翻盖老家的旧房子呢。”

  扎西见到我们,挠着脑袋嘿嘿地笑,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桶,说:“大哥……嘿嘿,大哥喝……喝醉了。”

  “牦牛,你就不拦着他?”我说,白了扎西一眼,为他理了理衣领。

  “拦……拦不住。”他说。

  我向河里打闹的男人女人扬声喊着:“有头道酒啊,都上来喝吧!”

  “卓嘎酿的酒啊,要喝要喝。”有人大声说,从河里光溜溜地站了起来走到岸边,穿上短裤,披上袍子,进了我家帐篷。

  这是个忘了自己忘了别人的节日,没有人觉得赤身裸体有什么不好,无论男人女人,心里除了欢乐,是没有一丝杂念的,所有人目光都在青稞酒上、都在飞扬的舞步上,至于别人穿没穿衣服或是没穿衣服是什么样子,没人会关心。

  酒杯跟酒杯碰撞间,溅起的青稞酒香气扑鼻,举着镶了宝石酒杯的阿爸脚步不稳地走进别家的帐篷,蘸一点别人的青稞酒尝一下,故意皱着眉头说不好喝不好喝,非要人家去尝尝自己家的酒。

  这样的时候,酒肉是不分家的,无论走入哪家帐篷,主人都会端着盛得满满的篮子,不停地让你吃,开心的笑洋溢在每一张脸上。

  我们是在嘎玛日西最后一天去温泉的。

  按照藏医的说法,沐浴节期间进入温泉的时间只能十五分钟,然后起来休息十五分钟再下去泡二十分钟,起来休息后下去再在上次的基础上增加五分钟。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泡满五十分钟为止。

  泉水里很多人,男池女池都人满为患,每个人都一丝不挂的。男池不时有人站起来往女池扔着石头,然后引得女池一阵惊叫,女人们开始还击,小石头如雨点般向男池飞去,打得男人们抱着脑袋直叫唤。

  于是,欢笑声把上下两个池子搅得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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