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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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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的纸条上写着: “彩虹,生日快乐!手链里有块陨石。你不是想捡到流星吗?愿这颗流星天天在你手边。季篁” 她的眼又酸又涨,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泪。半竟也没有人逼她,这是她的选择,她的决定。她只恨他霸道,不容她分辨,又想他们反正是同事,早不见晚见,来日方长,也许还能挽回。纠结了半天,她又泄了气,季篁的脾性她了解,此番受辱,定不回头。 眼泪哗哗地一直流。 伤心良久,她将手链塞进口袋,慢慢地上楼。掏出钥匙,她觉得钥匙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插进锁眼,门忽然开了。她埋头向里走,李明珠张开臂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妈知道你难过,”明珠说, “可是婚姻大事错不得。错一步就错了一生啊!” 彩虹有千言万语的反驳,最终只是肩膀抵抗般地拧了一下,沉默地从母亲怀抱里挣扎出来,走过自己的房间,掩上门。 她流了一夜的泪,在凌晨时分睡着了。 梦见很多树,梦见了大象,梦见自己的血管在心中慢慢地破裂。 ——那根链子到底还是拴住了她。 季篁,她在心中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33 曾几何时,彩虹所住的那栋楼里有一个传言,彩虹并非父母亲主。 第一次听说时,彩虹只有八岁。那天她和三楼的珊珊打架,珊珊打不过她就骂她, “何彩虹你凶什么呀?知道吗?你根本就是没人要的孤儿!你爸不不是你亲爹,你妈也不是你亲妈,你是他们从外面捡回来的。”彩虹没往心里去。她生活的那个厂区孩子们打输了什么话都骂得出。回家如实报告,李明珠气得不行,立即拉着彩虹找珊珊妈说理。彩虹记得当时珊珊妈脸都吓白了,不停地赔礼道歉。当着彩虹的面,珊珊妈还狠狠地拧了珊珊一下,“呸!你这小冤家!彩虹怎么不是亲生的?她生的时候我还吃过红鸡蛋呢!你才不是亲生的呢,你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 后来,珊珊妈见了明珠都有点儿讪讪的,仿佛做了亏心事,彩虹替她委屈,觉得妈妈大惊小怪。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五年后的一天,一句偶然的话从邻居阿姨们的口中飘进了彩虹的耳朵。 “……你看老何家的彩虹出落得多水灵,李明珠真有眼光,硬把花园街里最漂亮的一个婴儿挑回来了!要知道那里连个手脚齐全的孩子都难找。” 一时间五雷轰顶,彩虹这才意识到谣传有据,而那群阿姨看见了她也大惊失色。 她难过的一夜无眠,却没有勇气质问父母。于是,她第二天逃课去了花园街,下了车沿着满是泥泞的小巷从头走到尾,一个门一个门地找。那一带远离主街,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马路两旁都是破旧的矮铺,似乎还连着一个屠宰场,人烟稀少,一地鸡毛。直到快拐弯了才赫熊看见一个类似教堂的建筑,古旧的石砖,冲天的尖顶,门边有个发黄的木牌 “花园街儿童福利院”。一旁另开小门,像是另一个单位,白底黑字地写着“花园街育婴堂”。她在门外徘徊了一圈,试图进去,被门卫拦住。她只得假装买汽水和旁边小卖部的大叔聊了起来。 “大叔.育婴堂是干什么的?幼儿园吗?” “不是。”大叔说,“是政府收养弃婴的地方。喏,看见那些台阶了没?有些父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就把他们放到台阶上。” 台阶是木质的,被油漆刷的光亮,上面有无数的凹凸,仿佛被无数只脚踩过。 “不想要自己孩子的人,能称得上是父母吗?”她问。 “可能是养不起吧,还有农村里重男轻女现象很严重,所以主要是些女婴和孤残儿童。” 这当儿,一个女孩在一名妇女的陪同下走进了福利院。她有只变了形的左臂,一条腿也不利索,一跛一跛的。 “你是想打听什么吗?”察觉到她的异样,大叔问道, “跟着她们你可以混进去呀。” “不不不”彩虹摇头, “我只是好奇。”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进了心,很快就发芽。 翻开相册,彩虹发现自己最早的一张婴儿照上写着“彩虹三个月”,没找到妈妈怀孕时期的任何照片,这可以解释为明珠不喜欢拍到自己发胖的身体。不过,她意识到父母平日言谈中极少提及“生”字,取而代之的是“养”和“拉址”,比如“从小养到大”、 “养你不容易”、 “拉址你十几年”等等。 血型也不能说明问题,全家人碰巧都是O型血,除非去DNA。 若是狠下心,这谜也不算是高准度。她认识的人当中有医生,有记者也有民政局的干事,找人帮忙多少也能弄出点线索。可是.彩虹问自己,这样值得吗?倘若传言属实她就是弃婴,知道这个重要吗? 她的人生于是就黑暗了凄惨了吗?她会爱明珠大路少一些吗?或者恨自己的亲身父母多一些吗? 不会。如果知道了身世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和怨恨,为什么还要知道? 就算是弃儿,她也是个幸运的弃儿。父母给了她完整的爱,待她视同己出。 倘若真要究根问底,也不过是将已知的历史向前推进一步,找到一条丑恶的伤口。 彩虹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家给了她所有的幸福,而她自己不曾为父母牺牲过半点。所以,当爱情与亲情发生了冲突时,她知道自己会选择什么。 第二天没有课,彩虹向明珠谎称借的书到期去了学校。 在学校的大门口,她犹豫了一下,不知会不会碰到季篁,不料正遇到从楼梯上匆匆下来的关烨。 “关老师早!““早,彩虹,我马上有课。对了,你等等,”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季篁让我给你的。” 她接过来,笑笑, “谢谢,费心了。” 待关烨走远,她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叠纱票。其实她已经猜到,这就是自己借给季篁的那两万块钱。 她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生意不成仁义在嘛,这钱也急者要,妈妈那边自己还是可以搪塞的。这人还真干脆,这么快就两清了。在往后想,她的眼睛红了。季篁脾性耿介刚烈,这么做便是表明了要一刀两断。而她的心底一直存着饶幸,毕竟在一个单位,见面是免不了的,合作也是免不了的,一切或许还可挽回。岂知爱情正在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烟消云散。 这么一想,文学院的大门蓦然间变得高大阴森,仿佛一道鬼门关。她站在台阶上犹豫半天,硬是不敢进去。今天季篁有课,他一定在办公室,一想到昨夜他的屈辱和愤怒,彩虹自觉难逃其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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