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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他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说:用茶。

  我坐进他那特大号的沙发里,觉得很不舒服。

  他跷起二郎腿,突然冒出一句:乔市长对你很欣赏啊。

  我冷笑了两声。

  他这一套对付别人可以,对付我不行。他经常对政界的朋友用这种藏头藏尾的话,让你摸不着他的底细。官场上的人最在意的就是领导评价。他就会玩这种真真假假的游戏。听了我的冷笑,他说:确实欣赏。

  我再冷笑了两声。

  他也冷笑一声,说:得了不信任症,对什么事都冷笑起来?

  我这回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正色说:汪总,汪老弟,汪志明先生,跟我不要来半句留半句,我可不是一条好上钩的鱼啊。

  他说:最近是不是去了一次广东?写了一篇大作?

  听了这话,我心里虽然一惊,却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反正你是出了名的信息部部长。

  他说:我到市长家里请安,正好他在看东西,我说市长不要太累了,我们为自己赚钱也没你这么累。乔市长说:这篇文章不错。我也没留意,坐了一阵,随便聊聊,找他的人多,我就扫了一眼,发现撰稿人是你和吴雄。不用说,吴局就挂个名,不就是你写的?

  这回我有点相信了,嘴上淡淡地说:领导表扬一句就值得大惊小怪?我那立功证书一大堆呢,全是雁南市人民政府的大印。

  汪志明说:你弄反了,那大印盖得再多有屁用,领导一句顶一百个公章。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知道他喊我过来肯定有事,便说:过来就告诉我这么一个重大消息?

  他说:重大消息是主要的,有件事还得麻烦老兄。

  我说:讲吧。

  他说:你是连乔市长都肯定的笔杆子,所以只有你才奈得何。最近要评选雁南十佳民营企业家。客观地说,我是属于可上可下的那一类,但兄弟,这个对我太重要了。说这荣誉可以吃吗?是张纸,但这张纸就是钱。我现在资金周转不足,有了这张花纸,贷款就容易多了。十佳民营企业,谁不相信你?谁不支持你?如果你不识相,我请领导出面,领导也好发话:这样的十佳企业你不支持,你支持谁,嗯?

  他把领导那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其实汪志明除了当企业家,还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我听了哈哈一笑,说:给汪总当秘书?

  他说:岂敢岂敢。只是真的不好意思求别人。你是雁南一枝笔,不借你生花妙笔,哪能入围?这里有一大堆资料,都是我手下人弄的,妈的,太差了。不过给你参考一下,也不是百无一用,数据事实还可以借用。

  他递过一叠资料给我,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无赖和可爱,说:好哥哥,求求你好吗?你就是我心中的红太阳。

  我想起汪校长曾经对我那么好,本来是不想当这种枪手的,一下抹不开面子,说:好,按一个字一百块钱收费。

  他笑得乐开了花,说:太便宜了。一千块一个怎么样?

  我说:玩笑归玩笑,我想起一件事来了。我扶贫的那个村小学,一直想要几台电脑。我当时答应了,可大半年没兑现。

  他问:要几台?

  我说:两台吧。

  他说:好,正好有几台退役的,但还可以用。先凑合着吧。

  我说:太差了不行啊。

  他说:就是显示器老式了点,主机没问题。

  我说:那好,过些日子,你干脆陪我去一趟。

  他说:行行,没问题。

  这是一种个人行为,也没惊动其他人。当我交稿之后,汪志明陪我去了张桂林那儿一趟。村人们自然是十分亲切。回来的路上,汪志明不住地感叹:这里的百姓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他的感叹是天天当孙子而生出的强烈对比。但感叹归感叹,现实归现实。汪志明在车上接了几个电话,人家问他哪去了。

  他说:快莫说,到了一个穷山沟,路也不好走,女人也没看见个好女人。大有委屈他来一趟的意思。我说:路是不好走,可女人都是些好女人,就是你色盲啊。他只好呵呵地说:接受领导批评,咱小商人一个,觉悟不高。

  日子过得平淡。我一直在等待着时局发生变化,但时局仍然没有变化的迹象。我只好四平八稳地上班。在买彩的原则中,有一条叫做看路。0369叫0路,258叫2路,147叫l路。

  0路和1路,0路和2路,是彩票的主要表现形式。012路则是一种少见的形态。所以,我也如买彩票一样,守着主要形态,放弃次要形态。不太与陶局及陶局的“对码”过分接触。按时上班,及时处理公务。一切算是风平浪静。

  君雨不久就写了信来。她在信中说:哥,你好。上次听了你的鼓励,让我又明确了生活的目标。也许我当时的情景是你不愿看到的。果真如此。我对这种生活也并不喜欢。我决定边上班边去学点声乐,冼星海音乐学院正在办这种培训班。和我结伴去学的还有我们的领舞夏莉,是她邀我的。她也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女孩。反正艺不压身,学得越多越好。所以,我们俩都想坚持一边赚钱,一边学习,等待机会。这样,也算是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哦,在这里,我也不得不开口了,很不好意思的。因为培训费用高,我想向你暂借两万块钱。你也不要多打,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会用钱的人,钱多了就会乱花,这钱能保证学习方面的开支就行了。

  哥哥,说起来很奇怪。我们是偶然相识的,但觉得你好像是我的精神支柱一样。我真的把你当成了亲哥哥,如果别人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真的友谊,我会相信。最后,我祝你事事顺心,快快乐乐每一天。

  这封信我读了好几遍,每次都不胜心酸。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绪,也跟我现在的心境有关,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伟岸。生活依然沉闷,暂时看不到任何希望。不过,她说要去参加学习,让我又有些安慰。我不知道这种学习是不是真的有用。她也许抱了某种希望,比如想当歌唱家。我私下里认为,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但学了之后,自己去办班,或者不再伴舞,到歌厅里去做一个歌手,倒是有可能。总之,也是改变她命运的一次小机会,所以,我在收到信的那天下午,就到银行给她打了钱。

  打完钱,我就掏出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但手机没电了,找了公用电话亭打过去。我在这边说:喂,喂,君雨吗?那边回答:喂,喂。

  听起来好像不是君雨的声音,问:你是林君雨吗?她说:林君雨在练形体,你是谁?我说:我是她哥,你告诉她,我给她打了钱。她说:好的。那边很吵,听不清楚了。我轻轻地放下了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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